2022-10-13 往事随风

        下班路上,二环北堤河滩,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右手拿着个大竹竿,竹竿另一头绑着个塑料网,一上一下地在水里摇晃着,我一看便知,那是捞鱼虫的在洗涮抖落网兜里的水草啊脏泥巴啊乱七八糟的东东。看着看着,眼睛模糊起来,想起了过往的太多太多……

        三岁到六岁在农村“无法无天”“快乐天使”似的疯长,没有父母的拘束管教,只有爷爷奶奶的无限宠溺娇惯。春天追着鸡狗满院子跑,夏天趴瓜逮鸟粘知了,秋天上树打枣烤棒子,冬天嘬房顶上的冰出溜儿。

         奶奶家门前有一棵大枣树,院子里有一棵菱枣树。春光明媚之时,浅黄色的枣花细细小小的,风儿吹过,淡淡的甜香,“蔌蔌衣巾落枣花”不由得脱口而出。不经意间,小小的绿油油的小枣就冒出来了,我和弟弟眼巴巴地盼着它们快快长大,变红,打牙祭。趁大人不注意偷着摘一个尝尝,涩涩的味道,真不好吃,倒整了满牙满嘴的绿,掩耳盗铃般挨上一顿数落。

         夏天,瓜果梨桃都熟了。即使再穷,奶奶也不亏了我们小孩子的嘴。爷爷奶奶省吃俭用的,起早贪黑纺线织布给我们挣零花钱。最盼着的事儿就是中午睡醒一觉,我们姐仨拿着一毛钱去瓜棚买上一大蓝子冒尖儿的香瓜脆瓜“老头乐”(一种面瓜,没牙的人都能吃),每天下午四五点钟,大人干活累了,口渴了,一大家子凑到一块儿,把一个一个瓜切开,让我们姐仨敞开肚皮吃个饱,他们舍不得吃,只是甜甜嘴,尝尝味儿。买瓜路上,村里人总是调侃,说这仨孩子又到农村“扫荡”来咯,我们姐仨挺胸抬头地才不理会呢!那个年月,那个时代,钱真值钱啊!

         “七月十五红半边,八月十五打一杆”,盼望着,盼望着,枣子终于熟透了。叔叔爬上枣树,姑姑戴上花头巾,奶奶颠着小脚儿,我们姐仨欢蹦乱跳高兴得直嚷嚷“打枣了“打枣了””……噼里啪啦地直往头顶砸,我们赶紧往蓝子里捡,不时往嘴里塞一个,脆脆的,甜甜的,带着大自然的味道,带着天空的味道,带着丰收的味道……一会儿就装满一大蓝子呢,有时候刀螂、毛毛虫、壁虎也会一起从树上掉下来,吓得我们哇哇叫!晚上,跟着姑姑奶奶去串门,给街坊邻居挨家挨户送大红枣,有点儿像过年呢!

        说起来农村过年还真挺有意思的呢。除夕之夜,爷爷把院子扫干净,挂上红灯笼,院子里处处笼罩着光与影,跟平时的漆黑一片太不一样了,用现代的话就叫特别有仪式感。奶奶忙得更是不亦乐乎,炖猪头肉,一碗一碗的猪头焖放在东屋子天然大冰箱冷藏,煨一大盆羊肉馅儿,炖一大锅羊肉,蒸枣糕打年糕炸油饼,一摞摞炉糕姑姑打出一笸箩,叔叔从村东头挑来一担冒着热气刚出锅的热豆腐。大年初一起五更(起五经),村子里那个年代还没有电灯,好黑好黑的天,奶奶忙着煮饺子,小孩子们忙着穿新衣,满屋子乱跑,针线笤帚都得藏起来。饺子还没吃完,村子里辈分低的就来“找头”了(给长辈磕头),叔叔也赶忙跑出去给村子里长辈去磕头回礼。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服也跟着大人满村子转悠,到哪家串门子,小孩子的兜里花生瓜子糖都会装得满满当当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一路跟着的大人得捡一道花生瓜子糖呢。民风淳朴不过如此,“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亦不过如此吧。

          农村最大的文娱生活便是生产队放电影。要是晚上有电影可看,小孩子们下午都要足足的美美的睡上一大觉,晚饭比平时要提前,吵吵嚷嚷的拿着板凳马扎子去占地儿。占地儿可是有讲究呢!中间啊正面啊占几个人的啊画条线啊搁个扇子啊,招数众多,小孩子心目中那可是顶顶重要的事儿呢!那个年月,看电影都有加片儿,政治色彩特别浓厚,都是阳光积极正能量的好人好事宣传片儿,小孩子看的是热闹,好玩儿就行,哪里管那么多的国家大事呢!大人抻着脖子瞪着俩眼使劲往眼睛里灌注着各种稀罕儿,小孩子趁着这个机会各种打打闹闹,玩着藏猫猫,像是过节一样,偶尔想看一眼新鲜就骑在大人的脖子上嘚瑟一会儿,银幕下的喧哗趣味一点不亚于正在上映的电影。

        六岁一上小学来到了陌生无比的城市,说着同学们听不懂的乡音,同学们叫我小侉子,还成天模仿着我说话,跟着我,笑话我!可能我天性过于敏感吧,小学时稍微不如意就爱哭,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委屈得不行不行的,写小尾巴a写不好哭,老师让回答问题怕同学笑话小侉子哭,没考 100哭,跳皮筋儿课间绑在两棵树上铃声响起后飞也似地冲进教室课后不见了橡皮筋也哭,男生拿虫子吓唬我更是大哭不止,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班主任贺老师像妈妈总是揽在怀里哄我,校长李云中摸着我的头总是说“这孩子什么时候不哭了呀!”嗨!小学初中同学有次聚会,一个男同学说走了嘴叫出了我的外号“纪娃娃”,让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天天上学,下学,功课一点儿不紧张,作业几乎不用惦记着写就写完了,没有任何压力,叠方宝缝六面布袋儿歘拐跳房子玩大举(把皮筋儿高高举过头顶,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用力去够那个皮筋儿)。那个年代只歇周日一天,洗澡洗衣服打满水缸帮着大人干活这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最开心最盼望的就是跟着爸爸一起去捞鱼虫。铁路房舍一排排平房,十家一排,谁家吃鱼谁家炖肉谁家来了亲戚一点儿隐私都没有的。爸爸用水泥自己垒了一个大鱼缸,里面养着几十条金鱼,有红色的,有黑色的,有泡泡眼的,有大尾巴的,在房舍里也算独一无二,仅此一家了吧。下学后特别喜欢领着同学到我家看鱼,先得给同学侦查一下爸爸在家不在家。爸爸特别喜欢带着我去竞秀公园(多年前叫苗圃)

捞鱼虫。像小米粒似的红色的鱼虫在水里一小堆儿一小堆儿挤挤挨挨着,一看见它们我和爸爸就特别开心,悄悄地靠近,不敢弄出一点儿动静,赶紧下网捞上来,放在预先准备好的一个大玻璃瓶子里,爸爸冲着我点点头,眨眨眼,嘴一努,又去寻找下一堆儿红色的“海洋”了,大金鱼可是焦急万分地等待着它的最爱呢!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走在北堤的我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带着小孙孙来捞鱼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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