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不再，故乡已远

     

曾经的旱田

     

曾经的水田

过去的水稻田，现在种上了橘子树

      现在的农村，建设得越来越好。自来水通到每家每户，再也难以看到露天的水井。路面硬化，水泥路面村村通，甚至于家家通。生活垃圾集中处理，还铺设生活污水管道，污水不再像以前一样任意排放，到处横流。网络通讯系统遍布家家户户，在最偏僻的乡村都可以自由地上网，真的是“农民不出门 ，能知天下事”。每一条河都疏通，扩宽河面加固河堤，实行了“河长”负责制。每一个村都建有宽阔的漂亮的文化广场，是村民娱乐锻炼的场所。新农村建设可以说，让农民的生活更干净，更方便，更体面，让农村的环境更整洁，更优美，更宜居。

      但是，每一次回到乡村老家，我都竭力寻找小时候的味道。我总觉得，那时候的乡村才是真正的乡村。在那一片土地上，我们70后春种秋收，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所以感情挚深。

                  春

      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农人们都陆陆续续地走到田间地头，整理菜畦呀，修一修田埂呀，疏通水渠呀，为春耕作准备了。二月，当春雷炸醒了大地，繁忙的春耕生产便拉开了帷幕……“雨水”或是“惊蛰”节气，那一段时间，在菜园里种下葫芦，丝瓜，苦瓜，豆角等等，在水田里播种稻谷呀，在旱田里种花生，黄豆，芝麻，赤小豆，红薯等等，“清明”前后便开始插秧了。春天，一切都在生长，一切都充满了希望。空气里弥漫开来的是泥土的芬芳。记忆里的春天是一部大合唱。每到夜晚，青蛙率先在田间开始歌唱，随后蟋蟀在草丛里弹琴，然后各种不知名的虫呀都加入合唱团，整个乡村的田野里唱响了既和谐又动听的音乐。

                夏

      一年里最辛苦的就是“双抢”季节。双抢就是抢收抢种。把早一季的庄稼收成回家，水稻，花生，黄豆，赤小豆等等都在夏天成熟了，农人忙碌得不得了……“小暑小禾黄，大暑满田光”，是说在“大暑”节气，水稻基本上都收割完毕。一面在水田里收割水稻，一面把旱田里的花生，黄豆拔回家，一面又要晾晒收成的稻谷啊，花生啊⋯⋯夏天雷雨多，忽然一团乌云来，马上就要从田间跑回家，全家老小都手忙脚乱地把晾在晒谷场上的作物收起来。抢收之后接着一刻不停地开始抢种，把晚一季的稻秧插到水田里。插完秧之后，农活的节奏就慢下来了。

      夏夜。那时候的蚊子并没有现在的这么凶，黄昏时分，拿平时晒干的辣蓼，黄荆的枝叶，用一个盆子点燃，烟熏过后，整个房子，方圆几十米，蚊子都不见了踪影。劳动一天的农人在晚饭后，都在院子外面乘凉。搬几个凳子椅子，拿着蒲扇，一边聊着作物的收成，一边摇着扇子，有时候还讲着遥远的鬼神的故事……萤火虫在或远或近的地方，一闪一闪的，那是很奇异的虫子，尾部会发亮光的。孩子们看见，都会唱起也许百千年流传下来的客家歌谣：“洋火毕剥，下来食肉，食嘛菜？苦瓜炒猪肉。”记得，我总是躺在一个条凳上，望着夜空，展开少年想像的翅膀，飞呀飞，银河是那么亮，那么低，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得着似的。

                  秋

      当八月十五中秋节过后，便有了凉爽的秋风。九月初，早晨的露水都很重了。再过一个多月，那时候，田野里有最美的风景，稻谷成熟了，一大片一大片的，仿佛金黄色的缎子。晚季的庄稼可以从从容容地收割，田里的水也早就放干了。收割后的水稻，稻草就在田间堆成一个一个的草垛，我们小孩儿就在草垛里捉迷藏呀，或是躺在草垛边，望着秋天那高远的天空，什么都不做，单纯地发呆。我最喜欢的就是秋天的田野，不张扬，不紧迫，有一种成熟的稳重。

                冬

      冬天到，北风寒，远处的山顶上都白白的一片，那是雪。房前屋后的草呀冻死了，可以看见枯草上的霜啊，如果白天有水的地方，经过一夜的北风吹，第二天还能看到冰。可是，田野里依然是一片绿色。勤劳的农人在冬天也仍然在田间种上豌豆呀，蚕豆呀，还有小麦。

      腊月，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开始做各种年货了。腊月二十五叫“入年架”，家家户户都大扫除，搞卫生，洗洗涮涮忙碌起来了！腊月二十七八杀年猪呀，都准备好了各种年货。除夕，上午清洗干净，男人带着孩子去祠堂拜祭祖先，女人在家里忙着做年夜饭。下午，每家每户的厨房里都飘出浓郁的香味，各种肉香，菜香⋯⋯中国人的习俗，一家老小都聚一起吃个团圆饭。这是一年当中最放松的时候，农人们要么走亲访友，要么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打打牌，喝喝小酒，闲适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

     

俯瞰我的家乡

      乡村的四季异常分明。农耕看二十四节气，“清明前后，种瓜种豆”“清明爱明，谷雨爱雨”“小满江河满”“小暑小禾黄，大暑满田光”等等，几乎每个节气都会有一两句对应的谚语，老一辈人每逢什么节气的前后，都会念叨几句，可惜我当时年纪小，并没有用笔记录下来的意识，俗话说：“好记忆不如烂笔头。”如今脑海里出现的只有这么几句了！一年四季每个月都有农村的节日，正月元宵，二月二，三月清明，四月八，五月端午，六月六，七月十四，八月十五，九月九，十月十九，十一月冬至，十二月的年。这么过着，仪式感十足，层次感十足，张驰有度，生活就过得有滋有味。

      小时候的乡村，可以说是，天人合一，众生都在和谐相处。田野里的青蛙，蜻蜓；草丛里的蟋蟀，蚂蚱，金龟子;树上的知了，天牛；夜晚的小蝗虫，萤火虫；土里的蚯蚓，蚂蚁，蝼蛄；水里的田螺，泥鳅，鱼虾，螃蟹⋯⋯一切的生命都在这一方土地上自由自在，恣意生长，快乐生活。       

      我挚爱的乡村，那个三四十年前的乡村，属于我自己的故乡已经远去，只停留在我的记忆里了！

    反思之一：现在的乡村，房子漂亮，但人少了，留守乡村的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年轻人和孩子都进城了，因为城镇化发展趋势，城市集中了教育资源和医疗资源，服务设施等等。而这二三十年间，农药，化肥，除草剂的过度使用，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简直就是生病了！虫子们都没了踪迹，夜晚一片寂静，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动听的虫子大合唱。到处都是外来物种——红火蚁。走在乡间，一不小心就会遭到它的侵袭，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啊！

      反思之二：现在的孩子和大自然接触得不够，劳动得太少，运动得太少，锻炼得太少。一个人啊，无论是谁，只有切身感受到过汗流浃背，精疲力竭，才能体会到小憩的舒畅。和土地亲密接触过的人，生命才会有宽度，被太阳炙烤过的人，生命才会有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