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翅和玳尾来到洼地底部时,发现鹰爪、斑毛、云点和雨花都站在高影面前。
“你们得让自己的后腿更加有力。”黑色母猫正在指导他们,“这样你们就能应付如何从身后偷偷扑到身上的猫。雨花,你再试试。
灰翅看到高影将一大块树皮靠在一块岩石前。雨花摆好姿势,然后用力去蹬树皮,蹬得碎屑四溅。
“好多了。”高影说,“云点,轮到你了。”
灰翅发现锯峰正蹲在几尾距离之外,看上去很不高兴。他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对他的同情。自从锯峰从树上掉落,摔断一条腿后,生活于他而言便成为一种挣扎。晴天说他无法负担一只不能捕猎的猫,将锯峰赶出森林。高沼地上的猫儿们接纳了他。可灰翅明白,因为无法为大家做出贡献,弟弟心里很愧疚。
玳尾探过身子,冲他低语。他抖抖耳朵,将注意力从锯峰身上转移开来。
“看到高影对猫儿们进行格斗技巧训练,我很惊讶。”她嘟囔着,“这里肯定发生了许多变故。”
灰翅刚要开口回答,就见碎冰快步冲向高影。“我们在营地上发现了一只猫!”他用尾巴朝玳尾的方向指了指,咆哮道。
“玳尾!”雨花大叫着扑上来,用鼻子触碰玳尾的耳朵。“碎冰,她可不是什么别的猫。”她气呼呼地蹬了白猫一眼,补充道:“她是我们的朋友。”
鹰爪紧跟着同巢猫迎上前来,用身子贴住玳尾,热情地说:“真高兴见到你。”
别的猫停留在原处,疑惑地交换着眼神。碎冰仍保持着敌意。
灰翅有些烦恼,但没表现出来,他焦急地等待高影的反应。他很清楚,对待陌生者,这只黑猫的态度非常谨慎。当然,玳尾并非陌生者,可就这样宣告她回来仍然不是最佳的方式。
“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谈论起领地来啦?”玳尾再次凑到他耳边私语,“情况真的变了。”
灰翅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自从玳尾上次到高沼地以后,他和他的同胞们变得跟晴天及晴天的猫群一样,越来越注意对他们的捕猎区域加以防范。
猫群最初分裂,晴天带领他的猫进入森林生活时,所有的猫都认为他们可以自由来去,随心所欲地交流互访。可事实证明,两个猫群间的分歧变得像山间峡谷搬难以逾越。
高影竖着尾巴迈向玳尾,其他猫则好奇地围聚在旁边。她那高贵庄严的神态深深撼动了灰翅。显然,她在自信满满地扮演着首领的角色。她应该不会对玳尾不友善吧?不过,他还是做好了听到一段尴尬对话的准备。
高影礼貌地点点头说:“你好啊,玳尾。”她又将尾巴指向玳瑁色母猫隆起的腹部,补充道:”祝贺你,孩子的父亲是谁?”
玳尾不安地挪动脚步,“没有父亲。”她回答道,“或者说,我不想要某个父亲的角色卷入孩子们的生活中。
高影和灰翅交换了一下眼神,别的猫已开始低声议论,灰翅看出黑色母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玳尾曾去和两脚兽一起生活,现在她怀了孩子,父亲肯定是一只宠物猫,但这个话题越少提到越好。
高影深吸一口气,转向其他猫,说:“好消息!玳尾回归她本该存在的地方,很快她就会产下幼猫。将有更多的猫来增强我们的实力!”
“也将有更多嘴巴等着喂养!”碎冰表示反对,“真是难以相信,你会让她在背叛我们之后,大摇大摆地回到这里!”
高影一甩尾巴,竖起颈毛,厉声说道:“如果你那么担心食物供不应求,你可以去捕猎。”
碎冰正要张嘴辩驳,却看到高影警告的眼神,只好声音很小地嘟囔了几句,扭头顺着斜坡向上走去,离开了洼地。
灰翅望着他的背影,坚信碎冰非常讨厌当着大家的面如此丢脸。碎冰是带领猫群从山地迁徙下来的关键角色之一。但自从荫苔让高影负责之后,她便一直带领大家,并拥有了最终决定权。
灰翅转身望向别的猫,看到雷电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离开营地的碎冰。
“我也想去捕猎。”幼猫说。
“现在不行。”灰翅告诉他,“在碎冰的心情变好之前,最好别招惹他。”碎冰向来都容易生气。他心里肯定想不通,为了这个新营地,他非常努力地工作,可整个寒季都不在的玳尾,现在却回来坐享其成。
“到这儿来。”高影招呼玳尾走向一片苔藓。灰翅陪着她,三只猫一起坐下,看着橡子毛和闪电尾抓蝴蝶。锯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目光犹疑地在不远处坐下,似乎不确定自己是否受欢迎。
“锯峰,你这是怎么啦?”玳尾看到这只年轻猫伤成这样,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我还以为呢跟晴天一起在森林里生活呢。”
“曾经是。”锯峰不悦地摩蹭着脚掌,回答道,“可我从一棵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腿,晴天他……”他说不下去了。
“晴天觉得他只需要健康的猫。”高影替他补充道,“于是锯峰回到了我们身边。也许得花些时间,但他的情况会越来越好的。”
她亲切地望着锯峰,年轻公猫点了点头。但灰翅十分清楚,他的弟弟根本就不相信伤腿还能痊愈。
“真遗憾。”玳尾说,她的一双绿眼睛中写满同情。
“玳尾,”高影继续道,“你觉得我们的新家园怎么样?”她饶有兴致地睁大眼睛。“我们改变了很多吗?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很想知道是什么促使你回来的。”
玳尾怀顾洼地,激动地想把一切都纳入绿色的双眸。灰翅努力透过她的视角来观察猫群:丰满愉快、身体健康、毛皮光亮。他知道,营地深深触动了她,荆豆丛和露出地表的岩石可以提供隐蔽处,还有宽阔的地道巢穴。
“你很高兴我们能离开山地吧?”玳尾回避高影的提问,转而问道,“你还记得尖石巫师是这样送我们上路的吗?她说了些什么?‘我们当中的一些,可以去另外一个地方,那里四季阳光灿烂,气候温暖,猎物丰富。’现在想起来,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灰翅赞同地点点头,想起那时玳尾的激情与活力。在艰难的旅途中,充满希望,保持毅力格外重要。现在的她似乎不太一样了,他感觉得到,她拥有了新的智慧和禁烟。我猜,我们都变了,他心想。
灰翅注视着朋友,看到喜悦渐渐从她脸上消失。他张嘴想问,但高影已抢先一步。
“怎么了?”她问,“出什么事了,玳尾?”
玳尾将爪子插进柔软的苔藓里。“我不确信你还能不能给你们带来帮助,”她坦承道,“尖石巫师过去曾称赞我的速度和敏锐的目光,可现在再瞧瞧我。”她抬起一只脚,指向自己沉重的肚子。
“但你仍有敏锐的目光。”高影说,“这里比过去更需要你的技能。”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大量着她。“我需要有猫来充当洼地的眼睛和耳朵。”她接着说,“守望着地平线,然后回来报告。你愿意吗?”
玳尾似乎没听明白,“你知道的,我会竭尽所能帮忙的。”她回答说,“可你为什么要如此小心地守卫这里呢?”
“情况并不想看起来那么乐观。”高影解释道,“没错,猫儿们吃得好,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但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看到晴天了,但我们遇到他的猫时,他们很明显地表露出森林现在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常常提及猫儿入侵。要是我们中的任何一只走到那些林子里,就会被他们赶出来。
灰翅点点头,一想到他们与晴天和他的猫群之间的隔阂是那么深,他就觉得心头像被针扎一般。孩提时代,他和晴天只要醒着就会待在一起,他从未料到最终他们竟是这个结局。
“他们似乎充满敌意。”他说。
“你在接近两脚兽地盘的地方看到过他们当中的谁吗?”高影问玳尾,“我们需要了解关于他们的一切。任何细节,无论多细微,都可能有用。”
玳尾摇了摇头。灰翅感到身上阵阵刺痛,我们现在是要监视晴天吗?
可听到高影下面的话,灰翅才意识到,这还不是她认为最重要的一件事。“如果晴天的猫不愿意分享森林中的捕猎权,那我就要保护我们在这里的捕猎权。实际上,我们似乎一直都在跟泼皮猫争论猎物的事情。”
“以前这就是个问题。”玳尾看了灰翅一眼,评论道。
“是的。”高影说。“但显然,问题现在变得更糟糕了。我们曾跟泼皮猫之间达成了某些谅解,我们不去理会他们,他们也依然如故。可如今……这很难用言语表达,但过去不曾有过的紧张氛围出现了。正因如此,我才需要你的帮助。你能在有陌生面孔出现,或在我们家园附近捕猎时,把情况告诉我吗?”
“我会全力以赴。”玳尾保证道。灰翅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酸楚。“我根本就不应该离开。”她懊悔地说,“要是我一直在这里,就能帮上更大的忙。真不敢相信,晴天会那样做!”
灰翅忍不住为弟弟辩解道:“他只是在做自认为最正确的事情。”
玳尾抽了一下尾巴,显然并不同意灰翅的话。“他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在乎捕猎权的!”她问,“这里猎物充沛,足够满足每只猫的需要。”
灰翅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他回过头,看见锯峰爬到更近的地方听他们交谈。或许他的伤真的无法痊愈,但毫无疑问,这只年轻公猫能巧妙地知道悄无声息地移动,他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我也能帮忙!”他大声说道,“我可以跟玳尾一起值班。也许我没法在森林里奔跑攀爬,但我可以守卫洼地。”他看了看玳尾隆起的腹部,继续补充道:“玳尾可能不像平时那么方便,而我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奔跑,但在我们两个之间……”
高影犹豫了。她打量这只受伤的猫,眼中充满同情。“谢谢你,锯峰。”她说,“可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好好恢复。”
锯峰难掩受到伤害和被拒绝的表情,灰翅不由身子一紧。他知道高影完全出于好意,但他同样明白,锯峰渴望证明自己仍是只有用的猫。
“继续跟云点去做锻炼吧。”他怜惜地对弟弟说,“很快你就又能捕猎了。”
锯峰没有回答,只是低头转过身去。灰翅清楚,弟弟并不相信他鼓励的话语。玳尾将尾巴搭在锯峰肩上,却被他抖开。
望着他拖着瘸腿悄然离开,灰翅暗自揣度高影的决定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