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清明忆祖母

时维清明,序属暮春,岁在壬寅,惠风和畅。疫情尚盛,因有司所命,未得亲赴山林祭拜,故特居家以寄哀思,冀众先祖察予之实情,宽宥余之不肖也。

清明时节,追念先人,古已有之。是日也,无论黄发垂髫,无论男女少长,三五成群,扶老携幼,具鸡黍,备香烛,或步行,或驱车,或拔山,或涉水,走遍山林草野,跨过田塍沟壑,自晨曦至晌午,从中日到黄昏,忘记路之远近,不知身之疲惫,怡然乎,何也?追宗念祖,此乃人之根本也。

每至清明,予之最念乃先祖母也。祖母故去凡二十有三年矣。然,往时诸多情状竟历历在目,仿若昨日。念及之,不禁悲戚欲泣。

余最恨,乃吾之未长成,未得报祖母之恩,而祖母已早去。

余自幼家贫,父长年在外,抚育吾兄弟之责,多在母身。而母亦为三餐终日奔波,未能时时陪伴教导。无奈,乃托余兄弟于祖母。彼时祖母已年过花甲,身体有恙,有时亦力不从心,然从未推辞也。

行年八岁,母携幼弟与父俱,以谋生计,生活之迫乃稍缓。余因为学之故,与祖母同留家中。自此往后多年,抚育予之担便落于祖母之身。

余年少之时,不更世事,怨祖母管之甚多,甚细,还甚严,故时顶撞之,惹怒之,而余竟以此为快。祖母为之常嗟叹不已,甚至因余之顽劣而泣下。今忆之,自责不止,悔恨不已。

祖母之事,不胜言之。余记之最深乃其不喜啖瘦肉一事。虽家中生活渐好,然祖母素俭,每市肉于屠,常肥多瘦少。问之,则曰:“吾不喜瘦,肥易嚼易咽,且不塞牙,故吾喜肥胜于瘦。汝小,多时瘦肉方可长身体也。”彼时未知祖母用意之深,往往欣然啖之。今知矣,祖母岂为爱肥不爱瘦哉,实乃爱其孙之故,而其孙竟未知,孙之愚,甚矣。

彼时,村中小河时有淹溺之事发,余乃不以为意,与从兄弟时泳于河中,祖母固不许,余乃阴往之。祖母一旦得知,忧惧不已。于是沿堤寻吾众。祖母年高,行动不便,虽平地,尚且拄杖缓步而行。而河堤不平,阡陌崎岖,祖母摔倒之数,可想而知。此皆因予之顽劣所致,今念之,彼时之余,实为不肖。

人之弊病,大抵相若,皆好为悔恨之事。或年少,或品性,或时势,予以为皆不足为缘由也。余之弊病,未知何也。余于祖母,悔之晚矣,唯借清明之日,寄无尽之相思。恳盼祖母在天,宽宥孙之不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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