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半生父母恩一世兄妹情

我很庆幸有这样的兄弟姐妹,在我童年时护我让我,中年时劝我帮我,晚年时怜我慰我。我之所以还努力地活着,除了放不下我的孩子们外,完全是因为有他们无私宽厚的爱的支撑。

比我大八岁的大姐,随了父亲的尊容,瘦小的身材,与我站在一起压根看不出我们是亲姐妹。她从小就勤快,一辈子都是在劳劳碌碌中度过,直到七十多岁该享清福的晚年,却突然瘫痪,在轮椅上一坐就是五六年。

坐到老伴离世,坐到孙儿成家重孙出世,坐到她自己嫌弃了自己,想要结束生命却又无能为力。

大姐生性老实头脑聪慧,在饥寒交迫的年代里作为家中长女,她失去了进学堂的机会。却仍能把自己的名字李安华三个字写得周正有力,仍能滔滔不绝地给儿孙们讲诸如连升三级这样的历史故事。

小时候帮母亲洗衣做饭,纺线出工分,照顾我们弟妹仨,家里的苦活累活她没少干。十七岁那年出了阁,嫁给了邻村家徒四壁的姐夫,生下了三个女儿,家庭地位一度低贱。

被婆婆煽风点火指桑骂槐,被姐夫恶语相向拳打脚踢成了家常便饭,大姐在那个家除累就是泪,她却为了孩子将这样屈辱硬生生的吞进了肚里。

随着三个女儿的长大成人,她的日子好过了一些,但仍然一天到晚的忙碌。过年过节上她们家,想与她坐下来唠个嗑都难,她不是在整田土弄菜园,就是在收屋子洗床单,待我们回去时都难得露个面,真不知道她为何要没完没了争分夺秒似的忙。而姐夫不是闲坐着抽烟,就是在打牌,他的生活里似乎只有这两件事。

大姐同母亲一样为人温和善良,对儿孙们也是极尽耐心,从来都是笑颜满面。她年迈瘫痪后,孩子们也都对她尽着心尽着孝。

大女儿嫁到了邻村,生养的两个女儿各自成家后,她便将大姐接到自己的家中照顾。小女儿嫁到了城里,要带孙子,出不了力就出钱。

留在了家里招了上门女婿的二女儿,生了三个儿子,还操起了一门赚钱的行当,可谓事业有成人丁兴旺,给大姐和姐夫添了满脸的荣光。二女儿做乐队日进斗金,两个孩子上大学,三个孩子买房,结婚生子,都由她一手包办。

晚年的大姐依旧闲不住,依旧在老家忙着菜园和一亩三分地。而姐夫只是变本加厉的抽烟和打牌,最后因肺癌晚期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了。他走时大姐一滴泪也没流,或许是因为她已瘫痪已苍老,已在日复一日的年月里为这个男人流干了泪。

二女儿因忙于乐队,常常请我去照顾大姐,说我照顾方便她更放心,事后会硬塞上一大把钱给我。我知道她是想让我们姐妹叙叙旧,也能分散我内心的孤苦。

她们都很照顾我,以前是姐姐,现在是侄女。还有比我大六岁的小哥李安荣,比我小四岁的弟弟李安祥,小哥有幸跳出了农门,捧着铁饭碗在省城安了家。而弟弟也上过高中也当过兵,最终还是抵不过命运,泥腿伴了一生。

小哥上过学堂当过兵,在部队转业后分到了省监狱做起了指导员。他是家里唯一吃国家粮的人,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和依靠。他思想正直铁面无私,常常对外人倾囊相助,却从不以权谋私。

成家后的我曾几度写信给他,让他帮忙给他丢了学校饭碗的妹夫找活,让他帮忙给他因打架闹事被关的侄儿开脱。估计他搁不下面子,不想拉关系走后门毁了他的一世清廉,我因此还对他耿耿于怀过。但他在经济上是有帮过我,还把我的小儿子弄去学过汽车修理,他心里是有我这个妹妹的。

直到幕年,他退休后,每年清明都会拖着一身的病体回到老家,祭奠亡父亡母。到几个兄弟姐妹和亲戚家走上一遭,这家五百那家五百,我们姐弟三个更是三千五千的给。每次都是给我的最多,因为我条件最差,因为他最心疼我。其实他并非很有钱,只是一生都慷慨惯了。

与嫂子言谈中得知,其实他们的日子也不算太好过。年轻时拿着每月几十块的工资养活一家四口,小哥总爱倒贴着帮那些劳改犯和其家属,人家想着法子跟他套近乎给他送礼,他一概拒绝,还请人到家里吃饭,自掏腰包给人安排旅馆。有个刑满释放的年轻人至今都把他当亲人,每年都会开车来看望他给他拜年。

他从不走关系从不受侈赂,可谓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别人都想方设法把自家的孩子安排在单位上班捧个铁饭碗,而他却并没有为两个女儿打点,她们高中毕业后,一个进了当时最大的国企沙棉纺织厂做员工,一个在三监狱门口的招待所干活。她们都做着最辛苦的工作过着最普通的日子。嫂子和两个侄女对他都是有积怨的。

后来孩子们大了日子好过点了,小哥的身体又出了状况,因饮酒过度所致,切除了一半的胃。可他还是戒不掉烟酒,直到三高,胰腺炎,心脏病各种顽疾上了他的身。

每天吃的药比饭还多,每月看病拿药都远远超出医保报销。他回老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偶尔与我们电话问候,也显得拘谨而生分了。

如今只有去老弟家坐坐是我最为开心的时候。虽然父母亲已入土了几十年,虽然弟弟早已搬了新家,但我仍然有着回娘家的感觉。吃个便饭,喝两杯小酒,打打麻将叙叙旧,六十大几的老弟还是曾经我最疼爱最呵护的弟弟。

他终日劳累腰身已略微弯曲,手上青筋暴起,身上皮包骨的瘦。命运没有券顾他,生活以痛吻他,他仍然努力而满足地活着。

部队转业时因名额被占直接回到了农村,当过林场管理员,村队长,小学老师,村支书,职位诸多,但身份依旧只是农民。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十年都围着他的一亩三分地。

女儿出了嫁,儿子成了家,他的任务完成了,肩上的担子却仍然没卸下。要给自己挣养老钱,要给孙儿们攒大学学费,农忙时忙于田地,农闲时四处帮小工,马不停蹄地榨干着自己那愈发瘦小单薄的身体。

我与他的生日只差了三天,八月十二和八月十五,每年八月十五都会去到他那一起共同庆祝。弟妹早早准备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大姐瘫痪前都会如期赶到,小哥离得远祝福只在电话里送上,几个孩子们和孙辈们都会陆续赶来,生日是多么的快乐!

五十,六十,七十,年年岁岁有今朝,不知我们是否还能迈过八十的槛,走向九十岁的辉煌。说真的,那一刻我是快乐的,我是想让生命永续的。

你可能感兴趣的:(第三章半生父母恩一世兄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