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会,廖守业搀起薛雁。郝家栓擦拭泪眼,道:“甥儿,而今廖府房宅都被贼人烧光,往后,你如何打算?不如随我家去吧。”
廖守业眼泪婆娑望着舅舅,说出了心里话:“舅舅,娘生前亲手交给我一枚碧玉簪,叫我作为定情之物交给方小姐。看来,眼下只有一条路,前去方家认亲。倘若方小姐肯接纳我,我就在那用功苦读,他日国家开科选人,一旦高中,日后也好给二老报仇!”
郝家栓听了,频频点头,“这样也好。甥儿,你是廖家血脉,要好好活下去。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记住,廖家这笔血债,早晚一定要偿还!”
廖守业语气铿锵,“舅舅,甥儿记下了。请放心,这深仇大恨,甥儿一定要报。”
薛雁走到廖守业跟前,道:“少爷,既然你要去找方小姐,那?我薛雁就跟着少爷。今生不能服侍老爷、太太,我就侍候少爷一辈子。”
“这?”廖守业有些吃惊,“这怎么使得?况且?”
“少爷莫要误会。少爷自幼聪慧仁孝,薛雁我打心眼里喜欢你,爱慕你。可俺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想跟着你侍候你。你去找方小姐,路途艰辛,我陪着你,一路之上,咱主仆好有个照应。”薛雁怕廖守业误会,慌忙解释。
廖守业深情地望着薛雁,内心里,对这位忠肝义胆的少女充满感激之情。薛雁被廖守业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少女娇艳的脸上泛起红晕,宛如那天边瑰丽的晚霞,熠熠生辉。
顾大江说:“少爷,我在廖府干了三年多,如今,老爷、太太不在了,我也只好回家了。往后,如有缘,咱们还会相见的。”
“大江哥,你为廖家也出了不少力,如今廖家突遭变故,让你没有安身之处,我心里实在抱愧!”
廖守业要给顾大江磕头,被顾大江一手拉住。“少爷,可不能这样。天色不早,你们还是赶路要紧啊。”
“是啊!去方家集有几十里路呢。”薛雁用手扯扯廖守业衣角,说:“少爷,咱们走吧。”
廖守业望着舅舅郝家栓、顾大江,依依不舍,“舅舅,大江哥,你们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甥儿,一路平安!”
“少爷保重!”众人挥泪道别。
夕阳西沉,暮色苍茫。
乡野小路,坑洼难行。廖守业平时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坐车的公子哥生活,哪受过这份罪?何况这几日,为二老丧事奔波劳顿,早已精疲力竭。他艰难地往前挪着步,走一程,停下来歇歇脚。
廖守业边走边问道:“薛雁姐,为啥杆匪敢明目张胆杀人放火,抢东西?”
薛雁说:“少爷,这是他们的本性决定的。人,一开始应该都是善良的,长大以后,有的人依然善良,有的人却慢慢变慢慢变坏了。”
“哦。这个道理我明白。”廖守业说:“《三字经》里就说得明白,‘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可我不明白,老鹰山那么多杆匪,难道都是坏人,里面就没有一个好人?”
薛雁想了想,说:“其实吧,我觉得,老鹰山杆匪里边肯定也有好坏之分。听说山上有好多人,因为家里穷,缺吃少穿,才上山当了杆匪。只是,杆匪窝就像个大染缸,人一旦到了那里,不想学坏都难。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那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廖守业说。
“对!就是这么个理。人啊,安分守己最好。老辈说,‘饿死不做贼。’就有道理。哎,少爷啊,眼下军阀混战,土匪横行,世道不太平,你想埋头苦读,一心考取功名的愿望怕是一时难实现。”
廖守业仰天,叹了口气,说道:“唉,其实,我心里也没数。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这样,二人说说话话,走走停停,行有大半夜。天上,几点冷星闪烁。
正行之间,廖守业突然感觉两脚疼痛难忍,举步艰难。薛雁说:“少爷,你坐下,把鞋脱掉我看看。”
廖守业不好意思地说:“薛雁姐,我没事,歇一会就好!”
薛雁不依,用手拽着廖守业衣角,说道:“听话,坐下!”廖守业只好坐下,脱掉鞋子,让薛雁看。借着微弱的星光,薛雁见少爷的两脚磨出了几个大血泡,心痛得直落泪。
薛雁说道:“少爷忍着痛,昨天缝衣,身上正好带一根缝衣针,我给你把血泡挑破,血流流,泡一消,就不痛了。”
廖守业真个听话,忍着痛。薛雁一手拿起手中针,一手扶着廖守业的脚,小心翼翼地为他挑泡,几个血泡挑破了,薛雁用手挤出泡里的血。不大功夫,廖守业感觉两脚轻松多了,疼得也轻了。
野外,寒风刺骨。主仆二人慢慢起身,又往前行。此时,二人口中烦渴,肚里饥饿,一路辛苦,难以备说。
走着走着,耳畔闻得金鸡唱晓。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二人抬头一看:前面不远,便是方家集。
廖守业不免又仰天,长叹一声:此行吉凶难卜,不知未来的岳丈能否接纳自己?如不接纳,别看这天地之大,哪里是俺主仆的容身之地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