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天空充彻着明亮的光线,自由的大海毫无目的起伏,不时激起朵朵浪花。

在海天交接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点虚无,不是黑暗,不是混沌,而是“没有”,就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上的眼睛所看到的“没有。”

从虚无的点开始,海水被迅速的压平,海平面变成了纯平面,天空中的光线也开始凝固,往前一步是黑暗,退后一步是光明,光停止了。常识中的物理现象在改变,此处的物理法则在重建。

虚无迅速扩大,天空、海洋、大地都变成了虚无。不知过了多久,虚无迅速缩小,被虚无吞噬的部分也一起缩小,海洋、天空、大地,时间、空间、规则、历史、记忆,所有的存在凭空消失了,所有的记录也一并改写了,好像亘古以来就是这个样子。此时,若有一个足够无知的人,在足够遥远的地方,以足够快的速度翻阅一本与此地有关的书,他将发现书上的记录在迅速改写,而此人的这点印象也会迅速消失。

所有的虚无在离海岸线不远处缩成了一个黑点,一切具体的、抽象的、可描述的、不可描述的,都在被黑点所吞噬。连时间、空间也一起被吞噬,所以既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被吞噬了多少。只有极少数感觉敏锐的人恍惚觉得某个瞬间自己的记忆发生了变化。

又不知过了多久,吞噬停止了。黑点变成了一团均匀的、一致的光。不像太阳,有的部分明亮,有的部分更明亮。这团光是均匀的、一致的,有边界的。边界之内是纯粹的光,边界之外是正常的世界。这团光既不可被直接观测,也不可被间接检测。从虚无到黑点,再到一团光,某种未知的规则与这个世界的规则正在对接、融合。

这团光开始蠕动,开始有规律的膨胀和收缩,如同呼吸一般。在光的范围内,以前的规则是没有意义的,比如时间。假如监控这个宇宙的底层数据,那么将会发现,从宇宙诞生以来到现在,所有的过去被检索,从现在到宇宙的死亡,所有的未来被预测。

是亘古也是一瞬。这团光变成了人形,人的细节在逐渐丰富。同时,外面世界的时间开始流动,祂终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祂有了眼睛。祂睁开了眼睛。祂看向了太阳,太阳变成了规则的球体,内部充斥的均匀的光。祂看向群星,自此群星的光芒将会同时到达这个世界。

祂抬起双手,银河系的旋转发生了改变。祂向着陆地走去。祂走一步,海洋消失一步。祂走一步,海岸线后退一步。祂在均匀的缓慢的向前走,海岸线在坚定的毫不迟疑的向后退。

不知过了多久,祂由一个人形的光,变成了一个看起来真正的、有血肉的、正常的人,任何人直视祂,都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任何人不直视祂,都会不记得这个人。祂是不可描述、不可记录、不可检测的。注意到祂的人,或者被祂注意到的人,都会恐惧,会战悚,会臣服。

祂的脚终于踏上了陆地。在祂接触陆地的一瞬间,不管是岩石、土壤、河流,动物、植物、细菌,一切都化为了灰飞,灰也不断飘扬消失。若是把这一瞬间放慢来看,随着祂的接近,一切都在迅速腐朽,枯萎,消失,所有的物理结构开始崩溃、湮灭,一切物质存在过的证据,只剩下一小撮盐。

时间上一瞬间的变化,在空间上得以摊开展现。以祂的双脚为圆心,盐、灰灰、黑灰、腐朽、枯萎、死亡,逐渐摊开,一直延伸到视界之外。

“嗬嗬嗬”,祂看着这些变化,发出难以理解的声音。随着祂的声音,死去的在复生,崩溃的在重建。随着祂的声音,复生的在死去,重建的在崩溃。

祂继续向前走,不疾不徐,每一步精准、稳定。祂向前一步,陆地后退一步,海洋前进一步。祂在直线的向前走,在祂走过的地方,低洼处会升高,突出处会降低,在祂的身后只留下纯粹的平。

祂的视线所及,河流干枯,山脉崩塌,植物燃烧,动物化为干尸。

祂的脚步不变,大地变化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河流不再沸腾,岩石不再燃烧,动物可以感知到危险,开始逃命。祂的脚下也由灰灰变成了枯黄,变成了绿意。

“咔嚓”,一脚落下,祂踩断了一截枯枝。

“啪”,一脚落下,祂踩断了一根草茎。

“噗哧”,一脚落下,祂踩进了一处水洼。

祂,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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