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请慢些走

我遇见你,在你的迟暮之年。不需要惊人,也不曾惊天动地……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造访”,你显得有些措手不及。端详着看,的确是不惊人。皮肤松弛的就像冬天干枯的树皮,但又稚嫩的像枯木逢春。小嘴吧唧吧唧,像极了老树上开了朵含羞的花。我试图睁开我那双蓄满能量的眼睛,将我这十个月的积攒的善良毫无保留地给每一个我看到的人。是的,我看到了你,那个一直伴我成长的人,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把我所有的爱与善良都给了你。

奶奶也是第一次当奶奶,孙女也是第一次当孙女。就这样奶奶和孙女的故事开始了,我和你的故事也开始了。

我享受着人世间一切稀奇的东西,对我来说,光是稀奇的,人也是稀奇的。我的眼睛像车轱辘一样转个不停,我观察着这个世界。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那是一双有故事的眼睛。即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沟道,也掩盖不了那两汪平静深邃的潭水,还有那挂在古铜色的脸上的浅浅的笑。我哼哧哼哧地跟着乐。

奶奶说:刚出生的我很有灵性。

我从小就愿意跟着奶奶,像奶奶的影子一样。小时候,奶奶的身体还算硬朗,每天下午都会去菜地里看望她倾尽心思栽培的蔬菜。有时候会挑着一担水去给它们补充水分,有时候则是扛着大锄头去给菜地松松绑。而我,总是要跟着奶奶的,要么拿着水瓢哼哧哼哧地跟在奶奶后面,要么就是拖着小锄头在奶奶面前走着,就像一个山大王。每当这个时候,奶奶总会在后面叫我拿起小锄头来,一直拖地会拖坏的。我回过头看着奶奶笑,更加趾高气扬地在前面带路了。在那条乡间的小路上,总是能看到我和奶奶的影子亦步亦趋地朝家走去。

奶奶说:小时候的我就像她的影子。

时光再往后走,走到了奶奶的后半生,走进了我的前半生。奶奶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悉心照顾她的蔬菜和我,不一样的是,她的“影子”不见了。我不再跟着奶奶去菜园了,连村里的大叔大伯都问奶奶,你家的跟屁虫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来了啊?奶奶只是说:长大了,哪能一直跟着我这个老太婆啊?我总想找个借口掩饰自己,是因为作业太多了没时间吗?但我好像却是在家看电视。在我那个年纪,实在是没有其他借口供我掩饰了。每到黄昏,奶奶到家总是会叫一下我,听到我从房间里传来的回应,便会开始她在家里的忙碌。这恐怕便是:你在我便心安吧。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奶奶才能躺在床上看看电视,她不识字,只能看看画面和听听声音,她总是指着电视的某个人问我:这个是好的吧。不管是战争片还是伦理片,奶奶都以好坏来区分人物,但每出场一个人,她都认为是好的,不管他是身穿日军服,还是口说接头暗号。

这个时候奶奶常说:我太忙了,忙的都没有时间陪她了。

后来的后来,皱纹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奶奶的脸,在上面肆无忌惮地修筑沟壑,仿佛要把这干枯的树皮撕扯的四分五裂。奶奶老了,她再也挑不动水去照料那些陪伴了她大半辈子的朋友了。我长大了,却很难再听见奶奶黄昏时的呼唤了。人老了,忘性大,听奶奶说:她常常以为我还小,夜里老是记着给我盖被子,手一伸过去,却发现是空的,才猛地意识到我早就不跟她一起睡了。听到难免有些心酸。从高中开始,我就没有跟奶奶睡了,高中作息时间不规律,往往是要挑灯夜读,可奶奶总是觉得我是长大了,嫌弃她了,才不跟她一起睡了。可是您倾尽全力照顾我长大,我又怎会嫌弃呢?

奶奶说:你长大了,奶奶却老了。

奶奶不会打电话,只会按接听键。她不识字,却能在我打通她电话的时候先叫响我的名字,我老是调侃她不是不认识字吗,怎么知道是我打来的电话,她总是笑笑,然后说她记住了我的名字长什么样。人到老年,儿子女儿都在外面,唯一的期盼就只能是这手机,奶奶只能看着手机,望眼欲穿,她只能接听,却不能拨打,甚至挂断也不能。我和奶奶相隔太远,我每次只能通过电话里奶奶的语气来判断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往往话语是更没有说服力的,因为她只会说一些好话。每次打电话虽然都只是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那却是承载了奶奶满满期望的一通电话。

希望时光能善待你,希望时光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伴你老年,也许粗茶淡饭,也许安富尊荣,我也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伴我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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