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每年8月7、8、9号这三天是农历立秋的时间,我记得特别清楚,只要临近8月,我就会感叹一句:“要立秋了,一年又过去一半了!”

这里有张图,里面有四个不同的年份,不论是闰年平年,立秋的日子始终逃不出8月7-8-9号这三天,哪怕是往后推30年都一样。

日历截图

今天不讨论立秋的含义或时间段。我想说的是为什么会对立秋这个节气有特殊的情愫。




事情要追朔到孩童时候,水稻是我们当时是主要的农作物,也是最主要经济来源,家乡的气候一年可以种两季,7月末至8月初正是最忙的“双抢”时节,所谓双抢就是抢收抢种。

收割第一季稻子 —〉耕田—〉插下第二季的秧苗 ,这就是双抢过程,为什么要抢种呢?有句俗语说道:

立秋插秧,立冬不熟

立秋是道明显的分界线,同样的秧,同一块田,立秋前与立秋后插,会差2-3成的收益,哪怕就只1天,原因是立秋后的气温一天比一天低,插下的秧,生长速度以及抗病虫能力都大大降低,所以产量也会下降,为了第二季的稻子能有个好的收成,必需赶在立秋前把所有的秧插完。

这样一来7月中旬开始到8月上旬的“双抢”,就成了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同时也是最热的时候,所以那时经常听大人们讲,隔壁某个村又有人中暑,倒下去了。

我记得抢收时的状态大概是这样子:

清晨5点左右,父母就叫我们起床,然后直接下田干活,留一个人在家里做早饭,9点左右吃完早饭再下田,打一部分谷子回家。中午吃完饭就晒谷子,下午四点左右出发,晚上9点左右,拖着下午打的谷子回家。

清晨

带上水和饼干(旧式的硬饼干,一口饼干一口水才咽得下),拿着禾镰刀,把稻子一手一手的割好,再堆叠起来。早上的稻子露水很重,我割得很慢,一会说有虫子咬,一会说禾叶扎得全身痒,一会又说腰痛,父亲总是骂我:“你那么小,哪有腰?,你就是在磨洋工!”,没有办法,我割稻子确实不行。


禾镰刀
水田里割稻子

上午

吃完早饭再去打稻子,割成小码的稻子还要集中堆起来,这样打稻机运作起来后,可以一次打很多。我们家先是父母在打稻机上,我和哥哥递稻子,打到一半时,父亲去把打稻机桶里的谷子取出来装袋,哥哥替上去,剩我一个人在递,这样协作,一个上午能打3桶左右。

打好的谷子装袋完后,再一袋一袋的从田里扛到板车能到的马路,我经常挑一些小的,轻的扛,父亲总是挑最重的,一声不吭的蹲下,然后扶上肩扛走,如果太重不好上肩,会让我去搭把手。


柴油机的打稻机

中午

上午打完的谷子,用板车拖回来后还要立马晾晒,因为稻子是清晨割的,露水重,晒谷子又是变成一项艰巨的任务,中午草草的吃上几口饭,在最热的时候都不得停歇,在晒谷坪里来来回回的翻两三次,才能把水气晾干,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把谷子里夹杂的禾叶扫出来。

晾水气、取禾叶

不要小看晒谷子,这也是门技术活,耙头力小了推不开,力大了又把谷子磨烂,我小时候这门技艺练得可好了,村里一个奶奶在我母亲前夸我说:“你儿子拔谷子手法可熟练了,一推,耙头翻过来,再一拖,马上就平了,特别均匀”。


拔谷子

下午&晚上

下午再割一批稻子,像上午一样打好装袋,晚上拖着回来,我老家的房子是村里地势最高的,快到半山腰上了,而离种的那些田基本都有三四里路,不仅远还各种上坡,要知道上坡的路是最吃力,尤其是村里张老师门口,那有条排水沟,坡也最陡,每次过那里时,都要歇口气,然后卯足了劲才能推上去。

现在想想也心酸,有时晚上八九点又累又饿,还要拖着一大板车的谷子在吭哧吭哧的爬坡,还TM看不清路。

下面这张图与我们当时的情况基本一致,类似的板车,谷子也用这样的蛇皮口袋捆好,一袋一袋摞起来,一板车大概1200-1500斤。父亲在前面拖,母亲推一边,我和哥哥推一边。如果遇到下雨天路滑,我们就在上坡前先卸几袋下来,上坡后再扛上去重新装车。

板车

待我大些后,我就和哥哥各推一边,母亲推中间,之所以为这样,是因为要保持力量的均衡,如果板车两边的力度不一样,父亲则需要更大的力来掌握住方向不让跑偏,在统一力量这事上,最好用的方法就是喊口号:

一、二、三,起!!

一、二、三,起!!

一、二、三,起!!

这样的一天只是“抢收”的一个缩影,一块田收完成后,马上要田犁再抢种。犁田这个活儿,只有我爸会,我家是村里比较早一批用上柴油犁田机的。田犁完后就可以去扯秧苗来插

犁田


扯秧


插秧


而那时最担心的事:傍晚雷阵雨。

谷子晾在晒谷坪,我们还在田里劳作,猝不及防的一场阵雨,待我们从田里赶回来,TM雨停了,偶尔天上还会挂彩虹,说实话,那时真不觉得彩虹有多漂亮,更多是气得拿竹杆去捅天!

艹你妈,谷子又湿了!

若连续下几天雨,什么都干不了,湿了的谷子没地方晾晒,全堆在家里,若雨淋得多的会发烧坏掉,有些干脆发芽了,谷子只要一发芽就全废了,卖吧,不扎称;吃吧,打出来全是碎米,原始的农业全看天吃饭,所谓的计划一场大雨全打乱了。




现在看来,觉得当时好难,可在当时觉得很普通的事呀。不过现在家里不再倚靠种田来生活,父母也都年过六旬,不能再像当年那般,受得起如此的辛苦。我看着这些照片,既觉得一切已经离得很远,但又觉得很近,远的是我现在可能连割禾都不会了;而近呢,这一切就像是在前天,我一低头,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的落在晒谷坪的谷子上,背后有一堆鸡在偷谷子吃,我回身一追赶,它们急忙跳开,再拉坨鸡屎在谷子上,我甚至还能闻到那鸡屎的味道。

那些时光虽然很苦,但现在回想来却又很快乐,虽然那时总少不了打,少不了骂,可那就是我的童年,那些也就是我的经历啊,最近十年的事,我记得的不多,而小时候的却总历历在目,也许只有回不去的旧时光,才是最美好的时光吧!

谨以此献给那些当年从泥里面爬出来的新城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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