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百态】 他乡旧事

  中秋晚上，几乎所有的工厂都放假过节，夜市人群熙熙攘攘买这买那好不热闹，街上人来人往赶这赶那去赴约。

  冷冷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我和小莉站在窗前，一人啃着一个酸酸甜甜的青苹果。眼底下的虎门大道人头攒动，我们也是刚刚从这股人潮分流出来的。今晚，同宿舍的人差不多都去约会或者跟家人聚会了，几十个人的宿舍除了我们两个，还有一个湖北姑娘和一个邵阳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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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北姑娘的男朋友去老婆那里过节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靠在床上发呆。她的男朋友是她的组长，一个有妇之夫，进厂不久两个人就勾上了，并在前不久演出这样一出闹剧：她男朋友的老婆知道老公有外遇，从北栅过来想给他们一点颜色，中午，看到他们两个手牵手从大门口出来，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棍子对着他们两个就打，男的挨了一闷棍抢了棍子扔了，两个女的在马路上撕扯，一个脸被打肿，头发被扯掉一大把，另一个的牛仔裙被扯脱，下半身只剩一条肤色袜裤，路过的行人车辆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纷纷违观，虎门大道被堵得“一塌糊涂”。湖北姑娘的老乡都劝阻她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她好像吃了迷魂药，跟这些老乡反目，后来也就没人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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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阳女孩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手里翻着一本书，她还没有从失恋的阴影走出来，上几天收到前男友的分手通知书，她要请假回家，可主管不答应，要走，就意味着两个多月的工资没有了，没办法，她只好擦干眼泪，继续在流水线拼命。

  四楼宿舍不时传来一声诅咒，一个组长辞工，老板要扣留了她大半年的奖金，好像有两千多块，是个不小的数目，虽然经过声泪俱下的据理力争，但关键的是钱在人家口袋，所有的口舌都是白费，只有通过诅咒发泄心中的愤怒。站在一个普通员工的位置，我不喜欢她在我面前装逼，有时候觉得她故意为难，希望她早早走人另外换个组长。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中又不免有一丝丝难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同是天涯沦落人”，“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词句不断从脑袋里浮出来，对她的所有怨恨都烟消云散。

  楼梯传来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是阿华与那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约会回来了，她手里舞着一件长袖豹纹T恤，边走边叫：“阿芝，阿芝，你看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我瞄了一眼说：“好看！好看！多少钱？”。

  她神秘的附在我耳边说：“三百多，我皮肤黑，穿起来好像不太好看。你喜不喜欢？喜欢就送给你，反正是人家都钱买的。”

  我赶紧说：“不行不行！这种款式不适合我。”怕她尴尬，我借去顶楼听一中老师唱歌岔开话题，她讪讪的离开，去了她自己的“空中楼阁”，她的“空中楼阁”是以前食堂夫妇用板子钉的、位于男、女宿舍过道上方的一个睡觉的地方，后来他们不在这里做了，阿华就占了这地方，也是有目的的吧！说实在的，我打心里瞧不起她，为了几个钱践踏自己的尊严，丢了自己的灵魂，苍老了自己的青春容颜，不值！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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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门一中校门与我们宿舍并排，听说我们的宿舍也是一中的产业，校园就在宿舍后面，学校很多老师也是外地应聘来的，中秋之夜，他们也没办法与家人团聚。操场上二、三十个老师在唱歌，《十五的月亮》、《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敖包相会》、《望星空》……一首接一首，吐露他们的思乡之情。

  小莉平时最喜欢唱歌，此刻，任凭歌声四处飞扬，她却完全没有被感染。月亮冷冷清清挂在天空，只有嫦娥、吴刚作伴。月亮有时钻进云里，没有人敲着脸盆喊：天狗吃月、天狗吃月……

  一阵凉风吹过，我和小莉同时打了个寒颤，中秋不该这么冷呢！是不是异乡的月光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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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又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空，二十六年间，我常常会记起那轮那轮冷冷的月光和那些与我并没有多大关系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