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经人

“施主，请留步。”一个温醇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下意识地顺着发出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僧人正双手合十含笑望着她。她心头一紧，假装没有听见，继续低头碎步前行，速度倒是比之前快了不少。

“施主，你慢点，莫要摔着了。”不知僧人使了什么招数，转瞬间便拦在宫装女子身前。她一不小心差点撞上去，她恼怒地看着眼前这人：“死秃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施主切勿动怒，贫僧只是希望施主莫要重返迷途。”年轻僧人依旧笑眯眯的。

“知道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会再去偷东西了，再说了，我那也算是劫富济贫吧。”宫装女子气呼呼地，脸上两个梨涡，煞是好看。

“施主，你刚刚才拿了人家摊主的两个肉包，阿弥陀佛。”年轻僧人依旧不急不躁，但是眼神却是盯着佳人嘴角未干的油迹，年轻女子脸倏地一红，犹如春日桃花，娇艳欲滴，仍是不自觉地擦了擦嘴，心里犹自嘀咕：“该死的秃驴。”

年轻僧人就这样跟着佳人在长安城里一路相伴，她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在保护她。偷了以残酷暴虐著称的郑王爷的古玉，王爷岂会善罢甘休。年轻僧人是看她将古玉所买钱财均给了那些流离失所之人，心生恻隐之心，这才入世助人。

年轻僧人作为寺庙中最为年轻的诵经人，佛法精深可比道德高僧，一身武艺更是惊世骇俗。轻易地替姑娘挡下了多次暗杀，确认再无杀手后，向佳人告辞，山上的师傅还等着他继承衣钵呢。

临行前，年轻僧人依旧那般眉眼之间皆是笑意：“施主，贫僧要告辞了，想来你身上的罪孽在贫僧多日诵经中已经消除干净了。从此以后，切莫行差踏错，万事小心为上。”

“我哪有什么罪孽，你这秃驴，休得胡言乱语。”模样俊俏的年轻女子脾气倒是仍旧泼辣。

“施主，你有罪。”年轻僧人低头轻言，声音虽轻，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本姑娘何罪之有？”佳人气呼呼的，两个好看的梨涡成了两个鼓鼓的小包子。

“罪在一颦一笑住我眉间心头，一行一止牵我心间情思。”言罢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秃驴，你还会回来吗？”佳人的问话注定是得不到回应了。却不知僧人所想：料是前生未积缘，青灯古佛伴此身。还是绊此身？

梵音幽眇起波澜，我入山，古佛青山渡流年。夜深梦长安，故人遥复唤。怎堪挽，一声木鱼一香檀。

“师傅，徒儿不孝，心有挂念，贪恋红尘，无法安心皈依我佛，让您失望了。”年轻僧人跪伏于地，声音却是安缓，不容置疑。

心之所系，人之所在，他很想再陪她在长安城闹个人仰马翻，笑意自从他下山后就没离开他的嘴角。可惜，再见之时，白衣喋血，睚眦欲裂，一声爱慕不得言。他替她轻挽散乱发丝，缓缓擦拭身上伤痕，数百披坚执锐甲士之间，他旁若无人。

  他的袈裟由青转红，宝相庄严，低头诵经，塑就金身，面色悲苦。

他双指弯曲，轻轻一扣，天地之间，一声清脆悠扬木鱼声倏然响起。

箭矢如雨，箭雨无止境，浑身鲜血的僧人嘴唇颤抖，轻声细语：“我欲穷碧落下黄泉，可惜两处皆茫茫。没关系，往西边往西，成佛便成佛。”

盘膝而坐，眼神安详，僧人视线模糊却是咧嘴一笑，如莲上坐佛。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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