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谁的心不曾柔软(第二章)

 河源的发展口号是,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

  这城市开始开发的时候对资本家极度的容忍。像我们老板这种家伙便欣喜万分,赶紧从深圳把厂搬过来。

  高丽是我最先提拔的线长,她是河南人,长发批肩,身材丰满修长,走起路来一扭一扭,让人遐想万千。我第一次看到那头长发,想起某个也曾经把让我头深埋进这样的长发的女子,疼痛无比。我搂着高丽醒来的时候总有错觉,仿佛我依然是十七岁,枕头上深黑的长发依然如当年的那个女孩,不曾改变。

  然后高丽问我,你在想谁呢?我说想你呢宝贝,想什么时候娶你回家。

  高丽其实挺想嫁给我,她问我是不是喜欢长头发。我说是,她便再也没有剪过。有时候想想挺对不起人家,好几年了经过来常帮我洗衣服又帮我打扫房间。工作上又从来不给我惹麻烦,有时候我打牌输了钱一个电话她就给我送钱过来。只是我对她老含含糊糊的,不拒绝又不答应的。有时候真想干脆就和她结婚算了,娶个贤惠的老婆放家里也没什么不好。

  高丽做事极其的尽力,勤快到无可挑剔。甚至有时候做错了我也会不忍心去骂她。

  我们老板的管理宗旨强硬无比,能做就做,不做滚蛋。这厮还有一绝招,辞工不批,逼人自离。数十年来,受不了压迫主动丢一个月工资自离的工人数不胜数。

  白天上班八个小时,晚上加班要到深夜十一点,加得工人个个成了机器。

  晚上下班的时候高丽偷偷告诉我,老大,明天我们厂的人要罢工。

  我淡然一笑。心想狗日的罢吧。最好让老板生不如死,让他明白明白工人阶级有力量。

  我叹了口气说高丽要是工厂倒闭了我们就一起走吧。她低头不说话,转头走的时候我看她檫着眼角泪水,心想这姑娘太容易感动了。

  第二天工厂情况异常激烈,上午一上班上千人就围在工厂大门,堵的是水泄不通。领头罢工的几位大哥提出要求,要老板接清全部工资,否则就搬掉厂里的机器。台湾佬当然宁死不从,想他开厂十几年从不吃亏,于是以工厂大门为基地,里面保安和管理干部全部集中一起上百人,手持钢管灭火器消防水管,跟外面罢工的员工对恃。外面的优势是人多力量大,而里面装备优良准备充分,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老板打电话报警后,来了部警车。那几个家伙以为现在的农民工多好对付,训斥了几声就想驱散人群了事。却没想到没人鸟他,顿是恼羞成怒便要抓人上车。

  上千人的人群愤怒了,开始质问,为什么不去叫老板出来谈判而直接就抓工人。于是人群汹涌着,警车寸步难行。后来几十人竟把警车抬了起来,终于逼迫着放了人。

  我手拿钢管在守着大门的人群中间,看着外面群情激愤。心想哥们好样的,你们真他妈的太给力了。我打算这大门一失守就找机会溜走,再怎么样也不能对我们农民工兄弟下黑手,再说了这外面上千人呢,里面这百十号能能顶的住吗。

  回头看到几位铁片部的班长手提灭火器瞪着门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暗道一声傻B,心想何必啊,我还他妈是个主管呢,你们几个小班长这么拼命值得吗?

  所幸外面的哥们也没敢死队的精神,还好没有进一步的流血冲突。彼此就这样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在门口几米的距离展开拉锯战。下午的时候劳动局的人终于出现,一脸淡然的在激情汹涌人群的热切的目光里悠闲走进工厂,协调老板和外面的罢工代表谈判。

  数十个员工代表进了办公室和老板谈判,深夜的时候人群依然没有散去。台湾佬多年的压迫终于爆发了反抗。

  我们彻夜未眠,在梁矮子和眼镜黄的带领下分成两队绕着工厂里面巡逻,防止外面有人趁乱打劫。

  凌晨两点的时候老板叫文员去算工资,所有罢工员工的工资全部接清。愿意继续做的第二天继续上班,不愿意做的拿了工资自己走人。

  台湾佬彻底溃败,这就叫物极必反。想我们中国的农民们几十年前就有反抗资本家压迫的先例了,更何况你一孤军深入大陆的台湾资本家。

  当一千多人群情激愤,不能平息的时候,谁还在乎你一个月能交多少税收。

  罢工后放假一天,上班的时候清点人数,几乎一半的人选择了接工资走人。老板元气大伤,想来一定几天吃不下饭,想起这厮吐血的样子我真想仰天长笑三声。

  文员告诉我我车间的高丽也接了工资办辞职手续,我说走吧走了就好。

  晚上回到房间里,屋子整洁无比。我想果然高丽下了决心离开了。但凡这女子下了决心要离开的时候,总要再把所有的事情做完美,让自己在那个男人的回忆里没有缺点的。

  她紧紧抱着我,她身材本就高大,抱的我骨头戛戛的响。

  她说肖雨我办离职手续了啊。她眼泪哗哗的流,边哭边说。

  我说傻姑娘,哭什么呢,这厂这么垃圾你早该走了。

  她说肖雨你为什么不留我,我说你貌美如花在这里浪费年华啊。

  然后她一个劲的哭,她说你为什么不娶我啊,我叹了口气,心里一酸,落下泪来。

  后来抱着睡到深夜醒来,她拼命往我的怀里钻。

  这一晚上的高丽狂野无比,主动的把我衣服给剥了个精光。全然不同以前的羞涩和矜持,我们疯狂的缠绵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我和高丽依偎着靠在床头。高丽捧着我的脸流着泪说:“肖雨你知道我真的爱你吗?”

  我把她的头按到我胸前,如果我的爱,是性欲来临时候的借口和手段,那么高丽对我的爱,又是什么呢?

  二零一零年的某个清晨,我是否和一份爱情檫肩而过呢?

  当某个女子甘心为我洗衣做饭,打扫房间,希望为我生子一起共度一生,我是否应该感动呢?

  请假一天,送着高丽上火车。我们知道,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在站台的时候她问我,肖雨你真的喜欢苏艳吗?我摇了摇头,我说其实我更喜欢你。

  高丽眼睛红红的又要落泪,她说肖雨你留我你留我呀,你留我我就跟你回去。

  我捧起她的脸,擦掉流下来的大颗的眼泪。我说走吧,傻姑娘,你看车来了。我提起她的行李,偷偷的把我这个月的工资塞进去。

  火车呼啸而去,也许我们永世再不相见。

  我想我哭了,眼角冰凉,声音哽咽。

  二零一零的河源,我亲手送着高丽带着她的爱情远去。

  是的,谁在深爱着我,而我又在深爱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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