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妃夫人，太后说了，她老人家暂时不想看到您。”刘嬷嬷堵在永安殿的门口，满是褶皱的脸上浮现着几丝漫不经心的蔑视。
琴棋书画表情瞬间就变了，想要说话却又碍于身份不好开口。
“本宫知道了。”明清瑰表情微微僵硬，而后和善的笑了笑，她又说了一遍：“本宫知道了。”言罢转身。
刘嬷嬷表情微变，喊住了明清瑰：“涟妃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既然太后不想看见本宫，本宫自然不会去给太后添堵。”明清瑰回首时脸上挂着十成十的虚伪笑容：“那个谁，本宫不记得你叫什么了，你记得替本宫传话，就说，涟妃祝太后新年快乐，青春永驻。”
“涟妃夫人，大过年的，您惹了太后不喜，不应该请罪么？”淑妃顾燃十分夸张的用手扶着腰，使劲儿挺着她的肚子从殿内走了出来。
“本宫怎么就惹了太后不喜了？”明清瑰笑容得体：“太后说了，只是暂时不想看见本宫，可没说不喜欢本宫呢。所以请罪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明清瑰看着顾燃的作态和她身后跟着的六个宫女，心里忍不住啧啧称奇——她这才几个月，至于这么夸张么？一品夫人只有四个一等宫女，她够张扬，带了六个，绝。
“明府的大姑娘，还真是牙尖嘴利。”顾燃向她走了几步，明清瑰连连后退。
顾燃见此诧异的笑了：“怎么？你怕本宫？还是怕冲撞了本宫肚子里的皇长子啊？”
“淑妃夫人这话就有意思了。”
明清瑰又挪了几步和她保持安全距离，确定顾燃一步都扑不到她身上，站稳后道：“本宫是涟妃，圣上的一品夫人，可不是什么明府大姑娘了。正如你，你现在是淑妃，也是圣上的一品夫人，可不是什么顾家的庶出四姑娘。你说是吧？”
顾燃眼睛瞪圆了几分：“涟妃说话这么口无遮拦，可别吓坏了本宫的皇长子！”
“行行行，是本宫口无遮拦，”明清瑰一边麻溜的走远一边说着，“为了避免本宫说出来更难听的话，本宫这就走。那个嬷嬷！你记得替本宫问安！”
“明子涵！”顾燃气急，大喊出声：“你跑什么？！你不是厉害么？！有本事你别跑啊！小心太后怪罪！”
云萝来晚了一会儿，听见这话和明清瑰擦肩而过的时候担忧的问：“怎么了这是？”
明清瑰脚步略微一顿：“别理她，是条疯狗，仗着有孩子见谁咬谁。太后今日心情约莫是不大好，你和殷玥都注意着点，我就先溜了。”
“二品及上今日都要请安，你这样不会被穿小鞋么？”
“我要是去了，就是太后亲自给我穿小鞋了。”明清瑰做了个鬼脸，趁着太后还没反应过来殿外的事儿，没明白她是跑了，赶紧溜回了揽茝殿。
明清瑰回揽茝殿还没多久呢，也就刚喝了一盏热茶的功夫，就有太监来传太后懿旨，说她不懂宫规，藐视礼法，禁足半月，撤了牌子，让刘嬷嬷来教她规矩。
明清瑰别的都接受，就是无法接受这个刘嬷嬷来教她规矩。那是要教她规矩么？那是要变着法儿的整她吧？
趁着永安殿里他们都在其乐融融的请安拜年，明清瑰赶紧塞了几口好吃的——她怕刘嬷嬷来得太快，她以后没得机会吃了。
午膳前却又有圣上口谕，大概意思就是大过年的，做那么难看丢人，所以禁足半月延后等出了正月再说，教规矩也再议，牌子就多撤几天，什么时候能侍寝看她表现。
明清瑰突然就觉得凤宇宁的形象高大了几分，就很棒。
晚间将要用膳时，穿着常服的帝后二人摸进了揽茝殿。
“圣上？殿下？”明清瑰看着少年少女偷偷摸摸的样子有点懵：“是臣妾的错觉么？臣妾怎么觉得你们俩，就，有点偷偷摸摸的？”
明清玫上前给了明清瑰一个大大的拥抱：“还不是宫规太多！宫规里说，正月初一到初三的晚上，帝后都要住在椒房殿。但是我们俩都不喜欢椒房殿的味道，所以就偷偷跑过来看你啦～”
“啊这……”明清瑰摸了摸明清玫的脑壳：“这样被女史知道是不是不太好啊？帝后一起跑去妃嫔那里什么的……”宫规让你们一起睡你们却来找我玩儿？嗯？？嗯？？？
“凉契他们会糊弄住的。”凤宇宁道：“也就是怕糊弄不住，所以我们俩只带了严恒一个人过来。”
“那你们随我进暖阁吧。”明清瑰扭头示意闫姑姑：“让外面的人嘴巴都严实着点。”
“喏。”
“你们用过晚膳了么？”明清瑰帮明清玫脱了大氅和棉裙，挂在了架子上，那边严恒也帮着凤宇宁收拾好。
湖颖、徽墨二人看坐、看茶。
“用过了，怕来你这边用膳多了碗筷不好解释，我和凤……圣上来之前刚用过。”明清玫将脸埋进了明清瑰的手心里：“瑰儿的手好暖和啊。”她捧着她的手捂在脸上。
“手炉更热。”凤宇宁把一个手炉递到她面前。
明清玫暗暗骂了他一声不解风情，接过手炉乖乖坐好。
明清瑰看着面无表情的凤宇宁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外头宣纸敲了敲槅扇：“夫人，该用膳了。”
“臣妾先出去用膳，很快就回来。”明清瑰敛衽。
“别吃太快，对身子不好。”明清玫叮嘱了一声。
“好。”
明清玫见槅扇关上了，压低了声音瞅着凤宇宁：“凤岚，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和姐姐相处的好好儿的，你乱打什么岔？”
“朕打什么岔了？。”
“我和我姐姐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拜托你别出声？”
“凭什么啊？我还想和我姐姐说话呢。”凤宇宁对着明清玫温润的笑了笑。
明清玫一脸见鬼：“你真不要脸！那是我姐姐！你叫谁姐姐呢？！”
“夫妻本是一体，皇后的姐姐，就是朕的姐姐。”
“我呸！有人会把自己姐姐娶回家当小妾？也没见你封我们家瑰儿个公主当当！”
“明幼鸾，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不三不四的习惯？”
“嗤！跟我姐姐学的啊～好啊你，居然说我姐姐有不三不四的习惯！”
“你们才相处几天？你怎么净不学好的？”
“你们才相处几天？你怎么净会瞎认姐姐？”
“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我不能啊，我看到你这个伪君子我就来气！”
“你是明府嫡次女，你的教养呢？”
“你还是当朝天子呢，你的品德与修养呢？”
“行，明幼鸾，你真行，朕等着看凤易气死你。”
“那你可能看不见了，毕竟我对我夫君不是这个态度。”
“……”凤宇宁点点头，将茶盏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一句话都不说了。
明清玫扳回一城，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而后便认真的打量起暖阁。
“你不太对劲吧？”凤宇宁困惑的看着明清玫。
“你才不对劲。”
凤宇宁看着明明沉稳的明清玫刻意晃着脚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你在学清瑰？”
明清玫的脚一顿，继续前后晃了晃：“没有，我就是这么个脾气秉性，以前是你看错我了。”
“我们认识十年了，你和我说我看错你了？”凤宇宁觉得好笑：“我要是看错你了现在你都没命坐在这儿。”
“凤岚，话不能说的太满。你坐在皇宫里太久，久到你无法想象长安之外的凤妺之内，有多少连你都无法解决的事情，或者人。”
“你在威胁我？”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是实话实说，给你一句忠告。”
明清瑰进了暖阁就发现凤宇宁和明清玫表情不太好：“臣妾刚刚在外头还听见你们说话的絮絮声呢，怎么臣妾一进来就不聊了？”
“我和圣上都聊完了，所以现在专门和瑰儿聊天。”明清玫起身拉住她的手，又在她怀里蹭了蹭：“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呀。”
“行。”明清瑰点点头，心说这不是啥大事儿。
“我也要。”凤宇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姐妹花。
明清瑰有些犹豫：“炕不够宽，可能睡不下三个人。”所以你可以独自芬芳不要打扰我和漂亮妹妹亲近么？
“今天朕睡床，明天皇后睡。”凤宇宁用的是陈述句。
“没问题。”明清玫咬牙切齿的应下了。
明清瑰觉得空气里有一丝窒息，她出言提议：“圣上和殿下日理万机，您们要好好休息，臣妾去睡床吧。”啧，烦死了，要是他们俩都没来就好了，管他是床是炕，都是我一个人的。
“不行，你身子才养的差不多，再坏了底子可怎么是好？”明清玫驳回了她的意见：“就这么说定了。”
“瑰儿平日里做些什么啊？”明清玫靠在她肩膀上问。
明清瑰认真想了想，略微尴尬的说：“吃睡吃睡吃睡。偶尔学几个字，偶尔编编结，偶尔绣点什么，偶尔和德妃、贤妃一起聊聊天。”
“编结？编什么？”
“编个手链什么的……都是瞎编的。”
“我想要。”
“啊？”
“瑰儿我想要，你给我编好不好？”明清玫撒着娇。
“啊，那、那好吧，但是不会很精致的。会比较粗糙。”明清瑰看着软乎乎的精致少女心软了，同意了。
“没关系的～”
“我也要。”凤宇宁突兀出声。
明清瑰傻眼了，明清玫就差在脸上写上“怎么哪儿都有你”这句话了。
“那我明天给你们编吧，正好正月里没啥事儿……”
“嗯嗯，明天我再光明正大来一次！”
“好。”
《凤妺》第三三章 隔年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