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20

1991年，小六出生了。6斤6两，大吉大利。所以被起名小六。被一个老奶奶温柔地抱在怀里，耳边是老奶奶安抚地说着“别怕，别怕。”小六清晰地知道别怕的是门口那条狗。环视四周，院子真大啊，房子好多啊。这是小六关于自己来到这个世上之后最早的记忆，而这个记忆还是来自于梦境。老奶奶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大院子和好多房子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但是小六知道这里自己见过这个老奶奶，去过这个大院子，在现实生活中。

1995年，小六4岁了。小六的家在政府大院里，是一个乡级政府，那时候还没有被合并成镇的青柠乡。当官的姥爷、赋闲在家的姥姥、在县城上班的妈妈和阿姨、在部队当兵的舅舅，所有人的宠爱给了家里唯一的宝宝小六。小六还有一堆大院里的小伙伴，左邻的哥哥，右邻的姐姐，另外一个胡同还得有个妹妹。夏天的傍晚，大院里的娃娃们最喜欢的就是偷着进到办公区玩捉迷藏，没人用的办公室里，打开灯，桌子底下、橱子里面，准能揪出一个小淘气里。要说这些小伙伴里，小六和一个叫小慧小一岁的妹妹关系最好。虽然要好，但是小孩子也免不了闹个小矛盾。闹了和好，和好了再闹。次数多了，两人觉得这样闹矛盾也没意思。就小大人似的做了个约定：以后但凡吵架，上午吵架下午就要和好，下午吵架第二天上午就要和好，谁都不能耍赖。还别说，这个约定从立起的那天起，俩姐妹就再也没有谁违反过。小慧是个胖胖的小姑娘，小慧的哥哥也是个胖胖的哥哥。兄妹两个都是生来就胖，因为小慧的父母是关系挺近的姑侄，后来上了初中，小六才明白那叫近亲结婚。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小六就拿纸盖住了，看见心惊。因为小慧的哥哥因为近亲结婚得了遗传病一直没有长成大人。

故事回到4岁这年，小六的世界从大院拓展到了外边的世界——幼儿园，那个年代叫“托儿所”。虽然这个托儿所就在大院对门，上学只需要过一天不过几米的马路而已。但对4岁的小六而言，这真是个陌生的世界啊，这里没有熟悉的亲切的脸，也没有一人独尊的娇宠。每天的上学对小六来说简直就是苦难，大院门口的那条马路如同天涧，每天的放学对小六来说简直就是重生。托儿所里教跳舞，小六学不会；老师让大家互相交朋友，小六也不会；老师教画画，小六更不会。这样的日子，终于把小六从一个火热的太阳磨成了一只安静的小绵羊。然后，小六也就格外想念妈妈。妈妈在县城工作，只有周末才回来。每次一回来，小六的零食柜子就得来个大满贯。棒棒糖、大大卷、佳力佳（类似于现在的薯片）这些都是基础款，蒜香味的烤肠这种乡里买不到的东西真真是小六的心头肉。有一次小六给了隔壁小哥哥一截，小哥哥吃得快吃完了就吵着让自己妈妈也给买，小哥哥妈妈摸着小哥哥的头说“这是小六妈妈从县城买来的，咱这里买不到的”，虽然是拒绝的话，但在小六眼里那样子真温柔。虽然小六的妈妈也是个很好很好，天下第一好的妈妈，但是这辈子妈妈都没有学会温柔，就连示弱都是硬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