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自海上来，当自海上御，英国海权思想的诞生

寇自海上来，当自海上御，英国海权思想的诞生

无论是历史爱好者或者军迷，“英国皇家海军“都是一个带有着极其魅力的词汇。从”对决西班牙无敌舰队“到”特拉法尔加海战“，从驰骋建立世界霸权的强大军事力量到如今航母”有船无机“的尴尬存在，无论是它的兴盛还是衰落，都在人类军事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英国人对于海权，海军的执念并非从一开始就存在。即使是能够进入现代化的大陆边缘区位岛国，也不是都有重视海权与海军的传统，参照明治维新后才开始系统建设海军力量的日本，英国可以说是在漫长的历史实践中得出了自己身对于海权与海军的理解。

（皇家海军编队）

罗马人的离去与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到来——乘船前往不列颠

英国乃至之后的美国，盎格鲁萨克逊文化长期占据着主流，今天仍旧如此。尽管不列颠岛上的先民们早就拥有了较为发达的文明——巨石阵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多数时候我们对于英国历史的理解仍要从罗马帝国的入侵开始。尽管罗马人的造船技术与海军建设都形成了较为完善的体系，但这并未对身处帝国文明边缘的不列颠群岛带来多少有用的信息。公元3~4世纪罗马内部的奴隶起义沉重打击了罗马统治者对于整个国家体系的控制，不列颠岛作为帝国文明的边远地区，带来的价值已远远不能抵消其对罗马国力的消耗。北方凯尔特人的压力与南部本土的起义让罗马人最终放弃了这片土地，转而把力量收缩回自身的核心区域，用以稳定整个国家。公元407年，罗马人黯然离开了这片不列颠的土地，居住在德国易北河口附近和丹麦南部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以及其他的一些日耳曼部落开始入侵不列颠岛。而此时，无论是岛上的居民，还是外来入侵者，对于船的理解还只是作为运输人员的载具与捕鱼的工具。无论是船的可操控性，还是水上最作战的方式，基本上处于一片空白。当然这也是有一定现实原因的，无论是途径北海还是比斯开湾，抑或是中间的英吉利海峡，欧洲大陆到达不列颠岛的距离都算不上远。在信息传递与侦测手段都受限的当时，别说海战，即使是让敌对的两支海军力量能够相遇就已经是高难度的事情了。当然，不可否认，早期到达不列颠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是拥有一定的航海与造船技术的。逐渐定居下来的入侵者们在一个世纪的纷争中逐渐形成了稳定的势力范围，不列颠也正式进入到了”七王时代“——公元5世纪至公元9世纪时期，由7个盎格鲁撒克逊人部落组成的联盟，后由其中的威塞克斯王国逐渐统一，也就形成了后来的英格兰。

七大王国这个设定，熟悉美剧”权力的游戏“的可能觉得有一些眼熟，加上罗马人为防止北部凯尔特人南下而建造的”长城“，其实”权利的游戏“的背景设定还是一定程度参考了这段历史的。但是随着稳定的农业文明与封建制度的建立，盎格鲁撒克逊人逐渐忽视了船与海的价值，他们并没有大力发展更先进的造船技术，当年飘洋过海而来的船只也渐渐变成了海岸边捕鱼和短距运输的工具。

此时的不列颠岛上的各个政权普遍没有海军和海权的概念，对于他们来说，船只更多地扮演的运输工具的角色，更没有多少人会想到，本应成为他们屏障的大海，会成为魔鬼的坦途大道，引导着血腥和暴力降临不列颠的土地。

维京人的入侵——长船上的魔鬼

最具讽刺的故事是，海洋的包围并没有让不列颠岛成为一个相对安全的封闭之国，相反，漫长的海岸线与密布河网的内陆给予了维京人们最大的发挥空间。在很多文学作品中，维京海盗是一个集野蛮与浪漫的结合体，除了冒险精神，很多时候我们的刻板印象将他们认为成了一群有勇无谋，四处抢劫的强盗。但作为横行欧洲数个世纪的一支强有力的力量，维京人在抢掠方面的战略战术可以说和现代商业中一些理论不谋而合。抢掠只是手段，为了生存而已，既然是手段就一定要考虑到投入和产出。尽管他们纵横于北欧，时常顺着河流入侵西欧各国，甚至有时候能够向南到达西班牙海岸进行抢掠，但是随着欧洲大陆上的君主国力量的增强，每次出征的成本极具上升。查理曼大帝和法兰克王国在长期与维京人的战斗中总结出了一套切实可行的防御方式，除了在关键点造船屯军，在内陆河流上通过架桥和设立各种障碍的方式让维京人引以为豪的机动作战的收益日减。与我们熟悉的舰炮对决和登船肉搏不同，驾驶长船的维京人主要采用的作战方式是地面战。他们通过娴熟的航海技术和先进的造船技术往往可以实现在海岸和内河沿岸的快速机动，从而实施劫掠。海盗的主要目的是劫掠而非攻占土地，保证兵力的快速投放与撤退成为了其作战思路的核心。这让欧洲各国的军队疲于奔命，与汉初汉朝军队在面对匈奴军队时的尴尬局面如出一辙——赶不上，追不上，又打不到。西欧陆上各国能够采取的切实有效的防御方式更多就是在水域路线上设置障碍，无论是在河口造船屯军，还是在内河修建桥梁和船闸，主要目的都是为了降低维京人驾船时的机动性，提升预警和防御时间。此时各国对于维京人的入侵并没有行之有效的反击方案，让强盗们抢不到，甚至少抢一些成为了防御的主流思想。在这里我们就不能不提到维京人的作战利器——长船。

（维京战船）

其船体长而弯曲，整艘船围绕着龙骨建造而成。不同于地中海地区的造船方式，每块木板都是根据龙骨的长度直接安装在船体上的，这些木板一块挨着一块，重叠边缘用铁钉固定，虽然体积不大，但是机动性极强，在沿海和内陆河流的作战中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投放兵力，而此时西欧各国的战船普遍对于这种战船束手无策，只能采用防御的手段减少损失。比起西欧大陆，不列颠岛成为了维京人劫掠的天堂，漫长的海岸线让反登陆作战变得完全不可能，而丰富的水网也给了维京人发挥的空间，”七大王国“林立在狭小的不列颠岛上根本没办法形成统一的防御。维京人似乎找到了一片乐土，除了干些焚毁修道院与劫掠杀人的本行外，甚至经常顺着水网攻击王国贵族们的核心领地，往往能逼着当地领主破财议和。比起大陆上采取系统性防御的君主国，这片分裂的岛屿简直就是维京人的天堂，逐渐的维京人已经不满足于抢掠，甚至想直接攻占不列颠岛把这里变成殖民地。公元8世纪下半叶，300余艘长船载着维京大军浩浩荡荡杀向了不列颠岛。自公元866年开始，诺森布里亚、诺丁汉、东安格里亚相继沦陷。至公元870年，除了位于西南部的维塞克斯王国，全部英格兰王国都已沦陷。维京人在此时基本已经能够在不列颠的全部主要水道里自由活动，尽管此时的维塞克斯王国有一些不成体系的船队，但是落后的技术和数量让这些力量能够顺利逃跑都已经是上帝开恩了。维京人正式在英国建立了所谓的丹麦法区（维京人在攻占的土地建立的以丹麦习惯法管理的地区），这里要解释下，此时的丹麦可不像现在一样是个美丽的童话王国，那时候的丹麦可是北欧海盗们的带头大哥。不列颠岛地域狭小四面环海，简直就是海盗的天然狩猎地带，即使英格兰的领主和国王们知道了敌人入侵的企图，也完全没有办法阻止敌人的登陆，如果四处设防，那便等于四处漏风。最严重的问题是，此时的英格兰的政权根本没有所谓的海军，即使知道了海盗们的登陆地点，也没有办法采取切断敌人的海上补给线。这导致了战争初期，大批的维京军团基本是在运输顺畅和后勤无忧的情况下登陆的。长期对海权的忽视让英格兰人吃尽了苦头，甚至走到了亡国灭族的边缘。而对海军建设的忽视恰恰是此时一切后果的根源。多难兴邦，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反思过后的英格兰此时明白，要想结束被动挨打的局面，必须重视海军的建设，如果自身不能拥有在不列颠海域活动的强大海军力量，那么英格兰迟早都是被掠夺的对象。

反抗——我们也要拥有自己的舰队

几次战役后，维塞克斯国王艾塞斯坦战死，即位的是他的弟弟，后来的”天降猛男“——阿尔弗雷德大帝。但是此时这位猛男，也被打到了沼泽区的小岛上，靠着收敛残部继续力量。阿尔弗雷德是盎格鲁-撒克逊英格兰时期威塞克斯王国国王，其主要功绩就是率领当地民众抗击北欧海盗维京人的侵略，在旷日持久的反侵略战争中，逐渐夺回了英格兰大部分土地，对于英国是一位影响深远的君主，其英格兰共主地因其的功绩被民众广泛承认，为盎格鲁撒克逊各个政权的统一奠定了基础。被后人尊称为“英国国父”。

（阿尔弗雷德大帝）

但此时的阿尔弗雷德手下还是有着一支规模不大的船队的，尽管不能正面抗击维京人，但是抓抓落单的维京小队还是绰绰有余的，依靠着反抗者的形象，阿尔弗雷德成为了英格兰的共主。处于劣势的阿尔弗雷德痛定思痛，仿照欧洲大陆的战术，在内陆河流与关键节点建造”山丘堡垒“——类似于高地炮楼的形象，而水道上的改进堡垒采用了双子结构中间用桥梁连接，很像是今天大家看到的伦敦塔桥。“山丘堡垒”的主要作用有三点：

1.为留守部队提供侦察和预警。

2.对过往的船只进行阻碍和攻击。

3.即使维京人能够在周边登陆，堡垒仍旧能够成为一个有力的支撑点，与敌人形成对峙，并等待援军的到来。

（伦敦塔桥）

阿尔弗雷德大帝曾被称为英国海军之父。在位期间，他大力发展造船业，力求建造更为大型的战舰，第一次正式将水上作战放到了国家对外作战的战略中。虽然大船并不善于在狭小的内陆河流作战，但高大的船身本身在外海作战中就能够对维京人形成优势。因为”山丘堡垒“战术的成功，以及大船可以在外海牵制攻击维京人，阿尔弗雷德还是瓦解了敌人的机动性优势，自此维京海盗完全陷入了与英格兰军队进行传统消耗作战的领域。虽然阿尔弗雷德并没有取得对维京人的完全优势，但是其重视水上作战与发展造船业的举措成功证明了海军对于国家安全的重要作用。拥有一支能够实施有效作战的海军，能够对岛国的防御作战产生不可估量的作用。

星辰大海的起点——海军很重要

在对抗维京人的作战中，刚刚成型的英格兰海军并没有打出什么决定战役或者战斗。但最终的关键是，这支力量成功牵制了维京海盗向内陆入侵的步伐。英国人开始对最关键的入海口唐斯锚地拥有了部分的控制权，任何的外来势力再也无法毫无顾忌地从此冲入英国内陆。唐斯锚地位于多佛海峡北面的一片海域，地处肯特郡海岸和古德温沙洲之间，是英国海军的传统集结锚地之一，也是穿越英吉利海峡的商船的避风首选地。扼守泰晤士河入海口，同时又可以快速到达西欧大陆，战略地位十分重要。阿尔弗雷德出色的作战理念成功帮助其赶走了维京人，注意这里不是打败，而是赶走。对于维京人来说，随着拥有自己海军力量的英格兰逐渐壮大，无论是劫掠还是征服的代价都变得不可接受起来。如前文所说，维京人的劫掠是由成本考虑的，与其在不列颠打消耗战，不如仰仗着自身的优势去成本更低的地方劫掠。而这支由阿尔弗雷德创建的海军逐渐成为了其子孙炫耀和骄傲的资本，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让英格兰成为了欧洲的重要力量，甚至多次开出不列颠水域进行过干涉作战。

（特拉法尔加海战时期的英国战舰）

不过与日后称霸世界的皇家舰队比起来，此时的英国海军只是新生的婴儿。但就是从此时，英国人开始了对海军和海权重要性的思考。如果敌人来自海上，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也拥有可以在海上抵御敌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