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夏目友人帐:缘结空蝉》中,有这样一个情节:年幼的夏目,为了保护同伴免受妖怪的伤害,而扑倒了同伴。被扑倒的同伴却因难以看见妖怪而误解了夏目的举动。夏目最终荒唐地因为善良的举动而失去了挚爱的朋友。这样的荒唐正是主人公夏目贵志整个童年的缩影。自幼失去双亲的夏目贵志,从出生起便活在亲戚的推诿中,过着流离的寄宿生活。因为拥有能够看见鬼怪的独特能力,他的好心提醒沦为了同龄人口中的“骗子”,大人眼中的“不详”。本该是美好的童年,夏目的内心同时遭受着人类社会的格格不入与鬼怪世界的危机四伏。他就像是个被两个世界遗忘的孤儿,没有属于他的遇见,更没有温暖与理解,危险与孤独带着两个世界沉重地压在他柔弱的双肩上。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近乎黑暗的环境里成长的夏目,却从不曾放下内心对于这个世界最大的温柔。尽管他人不明真相的误解从未停息,但只要他人有难,夏目总是会不顾一切的出手相助。尽管鬼怪们总是用凶狠,甚至致夏目于死地的方式对待夏目,但夏目却从不忍心随意伤害他们。温柔的夏目就像西行的唐僧,历经磨难,识遍黑暗,却依旧善良,并最终用对这个世界始终如一的温柔,消除了来自友人的不解,柔化了身世的不幸,获得了对于这个世界的归属和内心的幸福。或许夏目的经历不曾像其他同龄人一般充满爱与陪伴,但在最孤独的岁月里,他用最温柔的方式温暖了自己所有的黑暗时光。
回顾夏目的故事,他的苦难来源于他看得见妖怪的生而特殊。仔细想想,我们每一个人谁又不是特殊的呢?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每个人的基本道德生而不同,不可等量齐观。”人生而平等,也注定生而不同,不同的心理与不同的身体。世界上没有两样相同的事物,我们却又同样地被称作人。在“人”这一个概念下存在的我们,总是受着文化在一般规律下总结出的一般“人”的概念约束。所以如果我们的特殊一面难以在一般规律下存在,就意味于在这个社会文化的生存与我们的特殊而言是一种不幸。毫无疑问,我们总是不同的,所以任何人都有特殊的一面。不幸因为这样的生而不同,总是会降临在我们的每一个人身上。
就像米兰·昆德拉《不朽》:“生活,生活中没有幸福。 生活就是:扛着痛苦的"我"穿行世间。 而存在,存在即幸福。存在就是:变成一口井,一个石槽,宇宙万物像温暖的雨水,倾落其中。”人若注定生而不幸,那么生命就是一场对抗不幸的旅程。夏目用他的旅程告诉我们,对抗不幸,最强有力的方式永远不是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恨,而是怀着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温柔。
老子在《道德经》中曾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夏目身上所怀着的温柔,亦如老子笔下的上善之水,至善至柔,绵绵密密,微则无声,巨则汹涌;与人无争且又容纳万物。正是他面对生活的不幸时对温柔的坚持最终换来了世界的温柔以待。
在看见夏目的温柔眼眸时,笔者总会不经意想起另一双眼睛——体坛经典照片集中,世界冠军马龙的温柔眼神。那张经典照片里的马龙彼时正值港澳行。恰逢场馆上的大屏幕播放里约奥运会上奥运健儿夺冠的精彩瞬间,他仰头望着屏幕中的自己,闭着嘴唇,温润如水的目光里,平静而虔诚,没有一丝波澜。透过那张照片里恬静的神情,你很难想象这位世界冠军夺冠背后的波澜。
不同于同一时期名将张继科一飞冲天,从陪练到史上最快大满贯的史诗职业生涯。马龙的职业生涯看似平坦,实则一波三折。虽然他常居世界第一的宝座,但在大赛上却屡屡失利。数次离顶点的一步之遥,让马龙几乎站在了退役的边缘。大多数人经历这般变故与挫折后,不说性情大变,对于心理的影响在所难免,可马龙却用他温柔的笑容扛下了一次又一次失败后的采访镜头。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存在过的痕迹。他的脸上不曾出现过沧桑,眼神也没有黯淡,依旧在镜头前亮晶晶的。他还是那个喜欢超级英雄的少年,一如既往地开心时仰起头大笑,用温柔的笑容照亮整个世界。
在里约奥运会决赛赢下张继科后,十年磨一剑的马龙没有尽情的嘶吼欢呼,而是选择向全场比了个心。那扬起的手指间,他的眼神依旧如十年前的那个少年一般,满含温柔。这些年,马龙的克制与善良从未改变,他勤勤恳恳,乖乖顺顺,不紧不慢,终于还是到达了想要去的地方。
老子《道德经》云:“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若之能胜。其无以易之。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其实越是拥有力量的人越是明白,力量从来不需要时时刻刻表现在表面。就像武侠小说中,越是功力深厚的宗主、耆宿,实则越是云淡风轻、不动声色。而那些喜欢以暴制暴的人,则往往丧命于自己信仰的暴力之下。时间总是积淀着一些不存在的存在,又抹去一些存在的存在。在时光的慢慢流淌中,所有坚不可摧,转眼间便化成过往云烟,哪怕是不幸,也逃不过时间的消磨。只是温柔是比时间更柔软的东西,岁月流逝里只有温柔带来的幸福不变。握住了温柔,便握住了时间的永恒,那万般不幸终究逃不过时间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