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摸黑回去，晓棠正把煮熟的枣端过来，大同二同小四狼吞虎咽的吃着，幸存也端了碗熟枣美美的吃了一饱。对晓棠说:“要不把姨娘接来咱们现在有那么多枣，老人家就不用挨饿了。”
“怎么接啊？四五十里路呢！人饿的走都走不动。”晓棠一边扫炕一边说。
“明天我借个独轮车去。咱们明早把该拿的东西拿上，明晚娃娃就不用上来，直接住山上。”
“不知炕干了没？锅台再能用吗？唉……”
“今年雨水少，我估计炕不太湿。”
“这么长不出工，不知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人命都拉不住了，还出啥工？地里草都长满了。”
“我就想不通，咱们种了那么多粮食都去了哪里？”
“听说给哪里还啥账呢！好像那个国家撤走了啥专家，咱们得给人家还账。”
“你听谁说的？”
“我修水坝时，天天有人说叨这事。听说全国都闹饥荒呢！”
“欠债还钱理所应当，只不过这债还到啥时候呀！”
“唉！啥时候啊？睡吧！”
……
大约鸡叫前后幸存和晓棠醒来了，长期出工形成的习惯，到这个时候自然醒。他们叫醒孩子，用独轮车推上仅有的两床被子，两个茏，带着大同、二同、小四王山上走去，担心天亮被别人发现，那些枣被人一哄而抢就惨了，他们一家就有被饿死的份了。
大同、二同这几天老实了不少，没力气在外面玩了。毕竟饥饿的滋味是不好受的。幸存想让大同给根生秋月和小菊送着枣，担心被人看见，就准备天亮了接金氏去时给捎上。
晓棠和大同、二同把三孔窑收拾干净，让大同接了瓦罐水，在附近找了些野菜煮了些，和枣搭配的吃，这里野菜没人挖，挺多的，晓棠带三个儿子把野菜挖出来择好，洗干净，多余的晒在坡头，过冬再吃。把红枣打下来，也放在坡头太阳底下晒，这片枣林可是他们的救命粮食……
天黑了好一会儿，幸存回来了，他推着独轮车来到山下。搀着金氏摸黑爬上了山。晓棠一看母亲来了，赶紧舀了两碗菜汤，端了两碗熟枣，幸存一天走了八九十里，虽说路上拿的枣，但是那毕竟是水果，早已没力气了。
两碗菜汤和一碗枣下肚，好多了。
金氏有多少天了不曾这样吃过，早已饿的头晕眼花，两汤野菜汤喝一碗枣是她这辈子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幸存歇了歇，担心根生，摸黑回到老屋，拍了拍门，秋月蹒跚着把门打开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大咋样？”幸存急切地问道。
“比昨儿强多了，只是起不来，你大呀是干过力气活的，有得过两次大病，这身子骨虚着呐，这一躺下，怕难起来了。”
“让我大缓缓，我今天给提了一大茏枣。你给你们煮下。”说着和秋月进了屋。
“你看，龙龙拿了两碗面，虎虎回来了，还拿回了几袋粮食，以后枣你就给娃娃留着，你人口多。”秋月对幸存说。
幸存心里猛的像针刺了一下，书念的多，有手艺就是好，人家不出力还能有粮食吃，自己要不是这枣，早该饿死了……
“有人吗？”门外有人喊道。
“谁啊？”幸存边走边问。
“噢，是幸存，你在啊，你三奶殁了。”你过来一下。
“知道了三叔。”幸存回头对秋月说:“我过去一下。”
打开门三叔马林生站在门外，看幸存出来问道:“你大呢？”
“我大有病，下不了炕。不过虎虎回来了。”幸存边关门边说。
“把龙龙和虎虎都叫上，咱明天就把你三奶下葬吧，活人都饿的顾不了了。”说着林生向着院子喊道“虎虎，过我家里来一下，把龙龙叫上。”
“三奶他老人家终究还是没扛过去呀！”幸存感叹道。
“是啊！如果生活好，你三奶能活一百岁。”马林生抹了抹眼泪说。
幸存和马林生来到门口，门口有一堆纸灰，他知道这是为三奶奶烧引路纸而留下的。进了门看堂屋里点着灯，走进去一看，三奶奶躺在一个门板上早已准备的寿衣穿戴整齐，脸上颧骨高高突起，两腮深陷，眼窝也深深的陷下去，就像一张包着人皮的骷髅。
“你三奶就是活活饿死的，她说她已活了一把年纪了，活够了，不要在她身上浪费粮食……”马林生哽咽着说不下去。
三奶奶的儿孙媳妇挤了一屋子，这时候竟放声大哭。
幸存抹了抹眼泪，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他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啥，只觉得胸口憋的喘不过气，马林生从南屋请出一人，幸存一看是王家村的王阴阳，这时候德龙和德虎也推门进来，王阴阳把明天出殡的事嘱咐了一遍，让大家好好休息，明早按看的吉时出殡。
幸存和德龙、德虎在灵前点了纸，起身往他借住的刘二娃的庄子走去，今晚已经很迟了，就在这里将就几个小时，明天还得出殡。
本来老人儿孙满堂，年龄又大，去世后按乡俗得停灵三天，在这三天儿孙们请亲朋好友来送老人最后一程，好吃好喝招待亲朋好友，可惜这两年各家光景不好过，人人饿的前胸贴后背，那还有余粮招待客人。就这这段时间，队上的好多老人都去世了。
整个汪水公社各小队每天都有人饿死，尤其是老年人，他们不愿意在小辈的嘴里挣粮食……
幸存早早地起来，找出四奶奶去世时穿的孝衣，来到三奶奶家，林生叔一家都起来了，李阴阳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死首已经入殓。德龙、德虎也已到来，他们跪到灵前点了纸，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这才起来找绳抬棺。
人们没啥吃，加之熬夜，精神非常的差，把人埋了，坟头掩好，已经日上三竿，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各回各家。
幸存又累又饿，昨天走了八九十里路，晚上有折腾到深夜，没睡几个小时，今天早晨起来又抬棺，又埋人，这会儿腿都打颤了。他一口气回到了山上，进了门，晓棠问道:“昨晚上是不是大病重了，你咋没回来。”
幸存边吃枣边说:“三奶去世了，今早鸡叫前后埋人，我没来得及回来。”
“你咋没给我和娃说，也没去送送她老人家。”
“是林生叔不让，他说饿的走不动，就算了，只叫了几个人下葬。”
金氏让幸存吃了赶紧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