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25 来自ICU的自身免疫性肝炎

想起上周值夜班的一个病人,很多触动。

急诊电话,来自中心ICU。只说了病人很重,气管切开着,要做什么,在病人入室前我都没搞清楚。

准备好麻醉机和监护仪,全麻诱导药我还没抽完,病人哗啦一张床推进来。看上去体重比较大的一个女病人,60岁左右,脖子粗短,脸部浮肿而且脸色很差,因为做了气管切开完全无法说话发声。一边接监护,核对病人,一边赶紧抓了病历跟当日值班的带教老师细看,然后发现床尾带着纯氧呼吸机,微量注射泵里是血管活性药物,持续泵注在维持病人的血压。

麻醉的工作就是这样,病人平稳的时候,一个人就可以料理,病人危重的时候,四个值班医生都在,也觉得人手不够。我目前只能做小小一线的活,帮忙准备药品,跑腿取耗材,查个血气,写取血单之类。高级的工作和决策还有待进一步学习,所以在大家齐心协力病人诱导平稳之后,我坐下来抽空看看病历。自身免疫性肝病,有高血压糖尿病,仅仅是10天前觉得嗓子不舒服来看发热门诊开始有病史记录,然后快速进展为肝功能衰竭,呼吸衰竭,住进中心ICU,无法自主呼吸,气管切开,现在全身脏器紊乱,今天这次进手术室是做下颌大脓肿的切开引流和胸腔积液引流。

手术很快,等我大致搞清楚病人的术前情况,手术已经基本结束,于是开始忙着把病人转运回ICU病房。手术是在住院大楼3楼, ICU就在楼下,今天急诊夜班,电梯都是空闲,这是我第一次全程奔跑着捏着氧气皮球飞快地转运病人。即使在这样带着氧气袋的情况下,病人再次接上呼吸机的氧饱和度已经降到了80%。

离开ICU,迎面是病人的儿子。跟我一样的年纪,但我无法直面告诉他,病人的情况只是在靠机器和药物的维持,根本谈不上治愈,恢复,甚至是好转的可能。我清楚地知道在自身免疫系统崩溃,全身多器官功能衰竭,离开这些医疗支持,生命无法继续的时候,从她的主管医生,到我,到她的家人,都会有一种无力却固执不愿放弃任何希望的侥幸,期待奇迹的发生。如此快速的病程进展,无论换做谁,都希望能做点什么,让病人好起来,或者,好一点。

但其实,我们真的在帮助病人么?“治疗”真的是我们认为的样子么?我之前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这个病人的状况和整个麻醉手术过程给我的触动,让我再次质疑自己对于治疗和救助的理解。我想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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