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

文,墨染书香

      姥姥出身名门,典型的大家闺秀。读过私塾,精通古书传记。四大名著、还有各种传奇和演义。姥姥都在我似懂非懂的年纪时,就总讲给我们听。虽然是这里一段,那里一段的讲着,可我们却是津津乐道的听着。有时,都把姥姥讲的待续,带进了梦里——

      姥姥一生都在讲着故事,她的人生也充满了故事;她知道的特别多,总是让我充满神奇。而且,姥姥还写的一手好毛笔字,在当时来讲,认字的女人都少,可我却时常能看见姥姥,用一个小盘子,倒上墨汁,用毛笔写着什么,反正我是看不懂。只是用一种好玩的心态,在一旁看着,直到我慢慢长大,却还是没看懂姥姥的字!

        姥姥出生在民国初期,经历过几次战争年代,而且家族成员里也有显赫的战争人物。

      姥姥的家族是我们村的一个大整体,村子也以姥姥家姓氏命名至今,家族一直人丁兴旺,占据大半个村落,散姓零星几户。据说在德惠还是张家湾的时候,姥姥家族就来到这里,开铺做起了生意,所谓德惠的第一家铺子,就是姥姥的家史。

        村子的南边有块地,叫“西大园子”,离村子有大概二里多远。姥姥说,那里曾经是她们家族的花园,每逢春天,家族就派仆人去经管,然后等到花开时,天热了,就把家族里的女人们驱车抬轿的,送进园子里。每天过着赏花、绣花、扑蝶、嘻戏玩耍,无忧无虑的享受着矜持而快乐的生活。

        那会儿,姥姥家族的女人,被我想像成红楼梦中的女人。每天穿衣吃饭,梳头打扮,就连玩耍都是有仆人伺候。从我记事开始,姥姥的小指甲总是长长的。我时常捻着姥姥的小指甲,问姥姥:“为什么它这么长,怎么不剪呢?”姥姥说:“习惯了,小的时候就留,那会儿家里女人们的都留指甲,不许剪的。我们每天洗脸梳头都有丫环伺候,我们什么也不干,每天没事就用这指甲盛水玩,看谁盛的最多,就是谁的指甲最长。谁就会特别的开心,骄傲”。那会儿,我听也不太懂,但就是喜欢听。后来就渐渐的懂了,因为,电影电视看多了,也就能把姥姥的故事还原了……

        姥姥和姥爷是从小婚姻,父母之命。两家住在村东村西,姥爷家当时也是大家庭,但普通门户,虽不富足,却也不是很清贫。姥爷哥们十二个,姥爷排行老五,据说当时姥姥家能把她许给姥爷,是因为姥姥长的不够美貌,长辈们在心里已有了衡量。当时家族里是有人反对这门亲事,一则门不当户不对,二则脸面问题。姥姥说,那会儿她的奶奶在家里,对这类事情是最有发言权的。就说:”老张家是个不错的人家,虽谈不上门庭若市,也是个正经人家,门户也不小,就把她给村西老张家吧!”就这样,奶奶的一句话,这位虽然谈不上貌美如花,却有着高贵显赫身份的大家小姐,就成了我的传奇姥姥。

        姥姥过门时,家里自然会给了些陪嫁,手饰嫁衣都很讲究,还有些钱财,铜板银元什么的。因为那会儿的大家庭里,自然都有他们的规矩,多少也都大概同仁。可姥姥嫁人后不久,娘家就逐渐随着当时的局势,开始变化。据说是国共战争到合作期间,家里的地方官员,还有军方官员的路线问题,就逐渐的由风波不断,走向衰盛。后来又因为土改,姥姥的娘家彻底无疑的被化分为“大地主”。在当时,大地主是什么样的下场,我也是只在电影电视里看过。但姥姥娘家的惨衰,也朦胧了我的童年和记忆,因为,我就出生和成长在那个屯。 至此后,姥姥也便随着娘家与历史的变动,顺延的结束了她的闺门阔女生活,自然而然的开始了她简朴而普通的人生……

        姥姥先后生了几个孩子,都夭折。据说一共生了十几个,最后剩下我母亲她们五个,三女两男。而且姥姥在连遭丧子之痛的同时,姥姥的身心饱受了很大的催残折磨,还患上了很重的异病。在当时用迷信来讲,姥姥的孩子夭折,是犯什么。所以,姥姥的异病,也闹的非常厉害,我也目睹过,那种我当时是觉得特别恐怖,诡异的情景。

      记得那时候,常常有人来姥姥家,求姥姥掐算,家里走丢的人或猪呀,马的,去了哪个方向,还会不会回来;孩子夜里哭闹、吓到了,姥姥会给写些什么,或是用那些方法给弄弄;还有谁家闹个不消停了,就来求姥姥去帮忙。姥姥是个很矜持的人,举手之劳的她毫不犹豫,但有些大一点的,她会不好意思的不想掺和,又无奈的不忍看着求救者的无助,只好去帮忙解难。

        姥姥家和我家相隔几户,基本上就是邻居,所以,我从小算是在姥姥身边长大的。每天玩着玩着,就去了姥姥家,有时就赶上姥姥在那里翻箱倒柜。姥姥的柜子上面有两个大掸瓶,典型的青花瓷的,差不多一米来高吧,特别的漂亮,后来知道了,是姥姥的陪嫁。她每次翻柜子时,必须把掸瓶搬下来,放在地上。多数都是叫老舅给搬,有时老舅不在家,它就赶上哥哥或是叫上哪个男孩子帮她忙。

      姥姥怕我碰坏掸瓶,时不时的要我离那儿远点。然后,我就在一旁看着,一会儿问问姥姥这是什么,那儿又是什么……。所以,我总是很喜欢姥姥倒腾柜,主要是更喜欢姥姥翻柜时,总会有些稀罕和不常看见的搁放物件儿,还有对那两个大掸瓶的稀罕。掸瓶里不禁插着掸灰尘的鸡毛掸子,而且还有些小东西在里面,一动掸瓶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而且还很重的样子。每次我都差不多问姥姥:“这里面有什么呀?”可每次姥姥都是说:“别动,没什么的“。我倒是蛮乖,也就不再问。后来无意中知道了,里面是一些铜钱。

        姥姥的柜子里面有几个小筐和精美的小盒子,有的装着儿女们给买的好吃的,有的就装着些小零碎东西。当时我也就十岁左右,也不太懂那些小物件的价值所在,只知道哪个好看,哪个好玩儿。记得有银簪、银链、银耳环、银镯子、还有银元等等,还有一双特别小特别小的绿色绣花鞋。

        我最感兴趣的就是那双绣花鞋,好喜欢好喜欢的。女孩子嘛,天性的爱花儿,爱漂亮,绣花鞋又很别致,精美小巧。我拿在手里就不肯放,还在不停的想穿上试试,可惜从小脚就大,怎么也穿不上,心里都急的慌,那会儿,就特别希望想听到姥姥会说出那句话:“给你了,拿去玩吧”,可姥姥每次都是看着我的不舍,却还是从我的手里要过去,放到了她的筐篓里,然后,又放回了柜里。

        其实,姥姥很懂我的心思,只是绣花鞋的意味很不同吧,因为那是姥姥出嫁的那天穿的,是三寸金莲,是当时的女性代表,而且,也许还有她对姥爷的爱和对自己少女时候的那种美好时刻的怀念吧!所以,她舍不得。

        姥姥还有一个很传统的嗜好,抽烟袋,说是很小就会。姥姥的烟袋是铜的,很长。姥姥无论走到哪里,手里嘴里,几乎都不离她的烟袋,烟袋锅的那头,栓个布口袋,不大不小的,里面放着她的烟沫和一盒火柴,方便随时抽烟。鸡进园子了,出来撵鸡,手里拿着烟袋,边抽边用烟袋吓着小鸡;把饭做锅里了,急忙拿起烟袋,从灶里扒拉一根小柴火点起,叭哒叭哒的抽着;一边带着孙子孙女,一边叼着烟袋,一边给孙子孙女喂着饭;闲着没事的时候,盘腿坐在炕上,嘴里还是叼着她的烟袋。

        冬天冷了,外面不能玩了,我和哥哥就基本每天都要去姥姥家里面,和舅舅家的弟弟妹妹们在一起,围坐在姥姥身边,中间一个火盆,我们把脚和手抢着贴在火盆边上,姥姥就开始给我们讲从前的故事。谁若是不老实,不听话,姥姥就会用她的烟袋锅子,刨脑门儿,记得老舅家的弟弟被刨的特别多,因为他很淘气。

        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姥姥的烟袋杆儿折了一段,被老舅整修了一下后,又给姥姥安好烟袋锅,姥姥接着用。可也随着烟袋杆儿的短,姥姥的年纪也大了,烟也渐渐的好像也不那么抽了……

      老舅妈是知青,大概八五年,姥姥随着知青返城的大军潮,搬去了省城长春,过上了当时特别让人羡慕的都市生活。

        可两年后,年迈的姥姥在长春病逝,享年八十岁…………

        姥姥的故事,亦如她给我们讲的故事一样,永远讲不完。姥姥的一生,平凡而又不平凡!也许,我的姥姥只是那个年代的女人缩写与典范。但在我心里,姥姥的一生,是写满故事的一生,有着传奇色彩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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