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我无比怀念一只柿子

我一直想写这一篇,因为我的冻柿子已经失踪了两个星期。

从老板娘那里得知冻柿子并不伴随长春整个冬天的时候,在这个神经刀的时节,我的郁闷又加重了一分。

可看看外面还没化掉的积雪,这还是个冬天啊。

向前推几十年,于北方而言,冬天最重要的事情是储藏食物。

白菜要用大车来拉,搬进地窖,一个一个靠墙放好。地窖里有黄沙,里面埋着整个冬天的土豆和红薯。水果也可以放进地窖,拿稻草盖好,经久不坏。苹果和橘子要大筐的买,家庭主妇们要算计好,这是每年过年的量。

南方人看见北方人买菜买水果很惊讶,觉得像批发,其实这是适应季节的办法。

然而有两样东西不需要入窖储藏。一样儿是冻柿子,一样儿是冻梨。

冻柿子不能用南方的脆柿,以磨盘柿最佳。磨盘柿子中间有道缢痕,上下分层,故名磨盘柿。

果子成熟后取下,此时温度还未到整日结冰的时候,磨盘柿几经冰冻解冻,果肉化成了一包儿果汁,再经严寒,结结实实地冻成了冰疙瘩。

这种东西不适合放在屋里卖。我在水果店里转了几圈没找到冻柿子,问老板娘:“您家今年没有冻柿子卖吗?”老板娘用手一指窗外——都在窗台上冻着呢!

放在外面的柿子实在不好看,每个上面都好像蒙了一层灰尘,翻过来看下面,压过的地方已经变黑。但是果皮破损处渗出蜜一样的果汁,让我安心挑选几个带回寝室。

吃柿子之前要将冻化开,东北人管这个步骤叫“缓”。缓如其字,首先要慢,所以要将柿子放在冷水里;其次不能心急,要等柿子自己形成一个冰壳才算缓好。

缓好之后,敲碎冰壳儿,拿勺子在顶部划个半圆的口儿,掀开果皮,里面还有未化尽的冰碴,入口之后,如水果冰沙。人在室内,暖气吹得久了,容易燥热上火,缓一个冻柿子,脾肺清凉。可惜金圣叹没来东北,不然“暖阁食柿”也可入《不亦快哉》了。

我胃肠不好,没有食柿子冰沙的口福,每次买来,都要缓一个上午,才敢拿来入口。果肉完全化开后,整个柿子像包了蜜汁一样,可以直接拿吸管当饮料喝。本地同学说老年人爱吃这个,我之前以为是老年人怀旧,后来发现这不是单纯的怀旧,而是极照顾了老年人的牙口。

这种水果也不是供应整个冬季。过年之后,柿子就少了,我辗转几家水果店,老板都摇头没有,看看外面还挺厚的积雪,我怅然若失。

柿子君竟然这样不辞而别了,下个冬季再见吧。

梨也可冻。

我在附近的水果店里没买到过冻梨,后来我索性自己买了梨,放在窗户外面冻了几天。可是我这个冻梨极难吃,果肉发苦,像是烂掉了一般。原来冻梨要用花盖梨,或者用苹果梨,我选的梨子不太合适。后来我也没找到花盖梨,遂与冻梨无缘。

除了专门的冻水果,严寒还意外地改变了另外一种食物。

冰糖葫芦四方都有,但是东北街头的冰糖山楂、冰糖橘子、冰糖圣女果,外表乍看与别地无异,然而入口后,先咬碎糖壳,紧接着竟是一层冰壳,然后果汁和着糖汁流到嘴里,顶得上最高级的冰淇淋。

可惜冻柿子是吃不到了,今年同样没买到冻梨,前几天看到路边有卖冰糖葫芦的,只插了山楂一种。

下午去超市,看见有卖婆婆丁的——这是春天才有的野菜,这一定不是本地产的,但商贩就爱卖这种类似“四月的西瓜”的东西。

温度会欺骗人们对季节的感知,可是食物不会,冬天终于快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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