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这根线

      近几年受蚊子干扰小了,但一到夏日仍会想:蚊子又该来了,早些时候对蚊子印象很坏。我总不愿伤害任何生物,路上见蚂蚁也会小心绕开,唯见蚊子我会毫不犹豫一巴掌打下去,面不改色地将它们的遗体从我手掌上弹开。

      童年的记忆似一根线,这边若牵着蚊子,另一边也得扯着我的小黄鸭。大概是我六、七岁时,学校门外总有很多卖蚕、卖仓鼠的老人,三、四月份的蚕还小,像白色小针管儿,一伸一缩地在桑叶间扭动,我嫌它们小,不敢用手衔起,再等一段时间,蚕宝宝们长大了些,圆滚滚、肉团团的,我才欣喜地将它们拿起,整只的环在我手指间。可那几日放学我总见一个穿花底衬衫的阿姨推着一个暗色笼网,里面全是憨态可掬的黄色鸭子,很小,“呱呱”轻轻叫着,好像在召唤我,我狂喜地跑去,无论如何都要叫爷爷给我买一只,爷爷磨不过,买了一对,说是总有个陪伴。鸭子买回去放在硬纸箱里,每日喂些包谷籽煮成的稀粥,没几日听爷爷说死了一只黄鸭,因心中有愧,开始关心起余下的一只,放学后我总将它放在院中的草地上,它四周乱绕,有时也紧紧跟着我,细细的脖子像只弹簧,踱一步弹一下,身子在后面摇摆的很是可爱。

      厨房连接着浴间,白色板墙上有很多蚊子伏着,我一进去蚊子也四处乱逃,往上窜去,我个头小够不着,便安静站着,有些胆儿大的袅袅飞来,停在我皮肤上,我屏住气悄悄将手靠近,“啪!”一声准确无误地打下去,当然也不能用力过猛把蚊子打扁了,就这样积攒几只将死的蚊子,我高兴地跑去喂小黄鸭,它也很高兴,将头伸长三下两头地就吃完了。

      午后老人们爱来我家院子树荫下乘凉,拿大蒲扇扇着闲聊,一来扇风降温,二来驱赶蚊子,瞧蚊子多惹人讨厌!它们将我胳膊、小腿上叮咬了许多红包,越胀越大,我抓得心里直痒痒,有时委屈地伸给婆婆看,细数有几个红包,婆婆嚷道“哟,瞧这蚊子……”,便立马沾些唾沫给我涂上,或是拿红油精给我抹上,凉丝丝的,我喜欢那味道。可到了秋天蚊子渐渐少了,耳边再也没有嗡嗡声响起,那声音总让我想起飞机起飞,震耳欲聋的,偏偏赶也赶不走,这时清静下来倒让人疑惑,向爷爷问道“爷爷,蚊子呢?”,爷爷笑道“天冷,冻死咯”。我坦然坐在院子中的木凳上。深秋的一日我见一只蚊子颤巍地飞来,弱弱地停在我手背上,我却没有驱赶,心里竟有点可怜它,于是想道:吃吧,吃吧,蚊子。

      对于蚊子,也有温情的记忆。那时小,夏日的夜晚只能点蚊香,香烟一圈一圈上升,又消失。我躺床上既热又浑身痒得难受,在凉席上翻来覆去,澄黄的灯影下,婆婆坐我身旁,拿扇子扇着,大扇子由十几根深灰色羽毛组成,轻轻扫过我的腿、胳膊,为我驱蚊,婆婆喃喃哼着歌谣“宝宝睡,宝宝睡,宝宝不睡翻跟头……”,我在这歌声与羽毛的轻抚下,在蚊子的觑视中,安静的进入梦乡。直到今日,我在梦乡里也见婆婆在凉席旁守着我的模样,高大的身材,虚着双眼,略厚的嘴唇张张合合,古老遥远的歌声像那只虚弱的蚊子,悠悠地向我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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