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四)

世界上永远不缺人的是医院，的确如此。无论贫穷富贵人家，在这个地方，都只是逃不开病痛的可怜人。

小雅和男友走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因为现在午休，所以只能等着到一点半才能挂号，医生两点上班。小雅和男友坐在大厅的凳子上，打量着整个医院，看着挂号和缴费都是电子仪器化，人工窗口只有少数几个人，心里感叹着时代的进步，夹杂着点点落寞。没有了孩子，自己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呢。真的放弃他，是一辈子都放不下愧疚，还不清的罪孽吧。可是，自己真的能坚持吗？男友揽着她的肩，目光深沉地看着远方，没有说话。他总是这样，什么的都放在心里，任谁的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小雅有些失落。

各怀心思发呆的时间总是很快，转眼到了两点。小雅和男友拿着早就挂好的号走到了三楼妇科。妇科门诊分为妇科和妇产科，各在一边，各为喜悲。妇产科只有几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丈夫或者婆婆陪伴在身边，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幸福和期待。而妇科这边，无论是检查妇科病还是孕检，气氛都沉重而悲凉。男士止步，小雅自己拿着挂号单进了1号诊室。五六个人围着，医生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姑娘，去后面先写一下病例哦。”小雅也礼貌地回了一笑，然后走到医生后面的桌子边坐下。一个实习学生问道：

“姓名。”

“文雅。”

“年龄”

“20”

“病情”

“25号晚上和26号早上都用了验孕棒，显示都是两条杠，生理期推迟20天，胸痛，小腹也坠痛，可能怀孕了。”

女实习生抬头看了她一眼，飞快地敲着键盘，“上个月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雅低头想了想，“9月10号。”

“月经平时准时吗？”

“不准，基本都会推迟四五天，多的时候十天。”

记录下后，助理顿了顿，“以前有过怀孕或者流产吗？”

小雅有些脸红，“没有。”

“孩子要吗？”助理抬头对着她说。小雅愣了愣，一阵心酸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溢满眼眶。她低下头，沙哑的声音答道，

“不要。”

眼泪落下了，晕散在裤腿上。助理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敲在电脑上。“你现在是一个妈妈，你必须坚强！”小雅擦了擦眼泪，在心里打气，然后走到前面医生那里。前面还有两个人，小雅在最后的凳子上坐下来，双手轻轻抚着小腹，回想着这段时间感觉很痛苦的生活，其实，她还是很开心的吧，自己爱的人和自己的孩子，受苦也是幸福的。

“文雅？”医生突然啊叫道。

“我是。”

“你是怀孕了？”

“我也不太确定，想来医院确定一下是不是。”

“好，那先做个B超检查，再查个白带好吧。你先去去一楼缴费，然后预约B超，再上来找我。”说着递给我一张单子。小雅接过单子，道了声谢谢，便出了诊室的。

男友一直在诊室外的家属区坐着，背对着她。她走过去，发现男友睡着了。想着最近因为孩子的事自己总是闹脾气，还有准备来医院的钱，还有忙碌的学业，他累坏了吧。小雅有些心疼，轻轻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就看到男友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她，然后搂着住她说，“你出来了，医生怎么说。”

小雅撇了撇嘴，“医生说先做检查。”说着把单子递给他。男友打开仔细看了看，带着她下楼缴费检查。B超预约在三点三十五，现在才两点半。做好其他检查后，小雅和男友便在B超室外面等着。等候的人很多，墙上正放着一部影片，讲的是一个女人怀上了恋人的孩子，但是男人却抛弃了她，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女人在男人结婚那天去找他，并给他看了孕检单，男人却说，让女人忘了他，孩子随女人怎么处理，她的竹马也不会介意孩子不是他的吧。她的青梅竹马为了她杀了她的恋人，回去就发现她吃了安眠药自杀了，抢救回来，却失去了孩子，手术签字都不是她的恋人。

小雅没有看完就轮到自己检查了，只是心里有深深的悲哀。从古至今，婚恋里终究是女人处于劣势吧。虽然如今女性地位慢慢上升，但仍然无法真正平等。特别是如今男女之间婚前同居成了一种趋势，对女的伤害不仅仅是心理，还有怀孕的风险。总说男生是处男，所以有权要求女的是处女。可是可有听过女的是处女，可以嫌弃男的不是处男呢。如果有谁在相亲时说，我是处女，但你不是处男，我嫌弃你，估计得到的是不以为然的眼神，还有觉得不可理喻吧。甚至，有些男生会以自己与较多女性发生关系为荣，互相攀比着，在大学这种高等学府里依然避免不了。

小雅胡乱想着，走到了3号检查室。医生的是一个男医生，小雅压下内心的惊奇，依言躺下，把酒红色毛衣揭起来了一点，露出小腹。“什么问题？”医生问答到。

“检查早孕，大概二十五天。”

医生没有再问，小雅有点紧张，“医生，是可以看出确定怀孕了吗？”

“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是怀孕，现在还太小，只有一个胚胎，可能后期会停止发育，那就不会怀孕，具体还要等过段时间再来检查。”

小雅听得云里雾里，只得点了点头，拿着报告单出了B超室。和男友汇合后，便去了主治医师那里。现在人不是很多，医生看了检查单后，也是一样说太早，无法确定，让下周再去检查。只是话毕，看着她说：“姑娘，这是你的第一胎，确定不要吗？不要了多可惜啊。”小雅苦涩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医生接着说，“第一个呢，能要还是留下来吧，打掉对身体也有伤害，很多人想要都没有呢。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小雅强忍住心里的苦楚，答道：“经济原因。”可不就是经济原因，如果自己家里条件好点，或者他家里再好点，亦或者自己或他有工作，自己都不会放弃吧。只可惜，她是最糟糕的一种，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学生！

“谁家经济好啊，谁家都不容易，姑娘，你回去好好想想，和家人在再商量，多可惜啊。”

小雅内心更苦涩，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医生看她这样，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了。小雅道了谢，走出诊室，看到男友坐在不远的地方，心里委屈又愧疚。终于忍不住快步走到他身旁，靠在他肩上哭着，心如刀绞。

外面已是下班时点，阴雨绵延，冻得人凉了耳鼻，寒了青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