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

阿青是一个妓女。

而且是一个长得很一般的妓女。

这是她听其他人说的。


这里的烟花十二巷,大大小小的青楼牌坊有十二座。

但是阿青不属于里面的任何一座。因为她长得太普通了。随便一座牌坊里的粗使丫鬟都比阿青有看头。


良家人看不起妓女,妓女看不起阿青。


王公子,您这点钱想看我们鸳鸯楼的潇潇姑娘怕是不够的,不过您要是去这条街的街尾去找阿青姑娘,我看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鸨的嘲讽让一众客人和姑娘们都哄笑了起来,王公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转身离去。


就这样,阿青接到了王公子这个客人。


阿青真的太普通了,普通到你会想,这样的人能也能当妓女吗?

当然可以的,阿青已经当了很多年的妓女了。


王公子是一个落魄公子,家道中落,富贵不在,满身满心的怨气他都一股脑地发在了这个叫阿青的妓女身上。她长得真丑,丑到他都不想看她的脸。只有听到她充满了痛意的哼叫,他才有了巨大的满足感。

他走得时候给了阿青三两银子。这个钱在鸳鸯楼,他连潇潇的脚都看不到。


阿青太疼了,她没有起来送王公子出门。她趟在床上,听到他离开的动静。


她很累,但是外面好像下雨了,她听到瓦片上响起了几声脆响。

窗户没关,她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到远处的太阳被厚重的云遮得只漏出了一丝金色。

啊,是太阳雨啊。她想。


阿青还有一个妹妹,叫阿瑶。几年前就被卖进宫里了。

阿青听隔壁阿嬷的女儿说阿瑶在浣衣局,那是一个很累很辛苦的地方。阿嬷的女儿是从宫里回来的,知道宫里很多的事情。阿嬷的女儿说,只要凑够一百五十两,就可以找人把阿瑶弄出来。


只要她攒够了钱,阿瑶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这是阿青的希望。


王公子又来了。

他扔给阿青一个面纱。上面是精致的苏绣,绣着鸳鸯戏水,右下角绣着一个潇字。这样的面纱,比阿青值钱多了。

带上。

阿青听话。

这次王公子留下来六两银子。


阿青很开心,即是外面阴雨绵绵,她身上还疼的厉害,她还是开心地在床上打滚,像个孩子。


河边的稀泥里长了很多新鲜的笋子。阿青想去摘点回来,但是白天她不敢去,她还是怕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邻家的阿嬷是一个好人。

她不嫌弃阿青,而且阿瑶的事还是阿嬷的女儿告诉她的。她很感激。


阿嬷给了阿青几颗新鲜的笋子,阿青觉得很好吃。


夏日的夜晚总是透着一股清凉。月色皎洁。

子时,阿青带好工具来到河边,清爽的微风拂过她的小腿,阿青想到了阿瑶,想到了小时候一起去田里捉螃蟹的日子。阿青笑了笑,温柔又好看。


还差二十两,阿瑶就可以回家了。

但是王公子很久不来了,其他也没有什么人来找阿青。但是阿嬷的女儿说放人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阿青一着急就生病了。这一场病要了阿青半条命。

但是她还是凑够了钱。阿嬷看到阿青的时候差点吓得叫出来。阿青本来就不美,现在这个样子更是让人觉得恶心。


但是,阿嬷是好人,她的女儿也是好人。阿青知道。


阿青躺在床上半个月,每日每夜的等消息。


再也没有人来找她了,她去烂构棚找乞丐残疾那些下贱人生意的事被传遍了整个京城。


阿青以前被妓女看不起,现在她们都不在提阿青的名字了。



又是几声脆响。

阿青浑身都在疼,她艰难地把自己的头偏了偏,厚重的灰白色的云已经遮住了太阳最后的一丝光芒。


啊,不是太阳雨了么?阿青想。


周青,二十五,卒于隋合六年七月二十八 卯时。

我叫阿九。


我能见见阿瑶吗?

我带你去见阿瑶。


谢谢你,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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