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爸二三事

（一）杀鸡

        "咕咕咕!咕......"眼看着这只大红公鸡从门口跌撞而来，我"咔嗒"一声把门关住，还插上闩。"妈呀!吓死个人了!""好家伙！我是安全了！"。哈哈哈!可是院子里看红火的几个邻居和准备烧水褪鸡毛的妈妈躲也不是躲，藏也不是藏。不约而同地厉声喝斥着爸爸:"还发甚楞了!快抓呀！"。

        此时院子里，凉房上，瓦楞盆罐上，总之，院子里堆放的所有物品上几乎都淋漓着鲜红的鸡血。爸爸的双手和衣服也沾满血，还有那只杀鸡刀在他的手里颤颤抖抖的，一脸的慌张和无奈。听到女人们的斥责，老爸恼羞成怒地把刀一扔，拔腿走了!这下可把我老妈气急了，三步并做两步爬上院墙，一下子抓住了那只鸡的翅膀，顺势拽下来，捡起那把被老爸扔掉的刀，冲着公鸡的脖颈又给快速补了一刀。只见一会儿功夫鸡血就流了一大碗，顿时失去了先前的疯狂，鸡象一只鸡毛掸子了，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啊呀，终于死了!我得意地从窗台上跳下来，开门出去看看热闹。"你家老郭笨了!""咋就连只鸡也杀不死，还叫个男人了？""长这么大没见过你们家这杀鸡阵势，哭笑不得呀!"......大家七嘴八舌炸了锅地议论着。再端详老妈和一个邻居大妈的脸上还溅上了血点儿，"哈哈哈哈哈哈......"小院里传来了大妈们快乐的笑骂声和烧柴架火的毕剥声。

        那天的炖鸡肉真香。可是爸爸一块肉也没吃，老妈说是不好意思吃，我感觉是爸爸心里仍过意不去，因为爸爸平时就是个善良，胆小如鼠的人，夸张的说，就属于那种踩死蚂蚁也要说对不起的人。

        那天原计划要请隔壁邻居家的男人杀鸡的，结果人家男人正好不在，邻居大妈们就连怂恿带讥讽地嘲笑我爸，于是我老爸被迫扮演了一个屠夫的角色。心里不服气:"哼！我可没有你们说的那么没用"。就想着乘机试试自己的勇气，也好在邻居们面前挽回一点面子吧。结果刚一下刀，手就抖的象触电，不敢发力，估计刚把鸡脖子的细血管划破，就松手不干了，害怕了，忏悔了。于是乎有了以上的故事。

        那是老爸今生第一次手提屠刀也是最后一次。

（二）送礼

        上高中那会儿，也怪我任性，迟到了被班主任老师罚站，站在院里，不让进教室。顶多站了十多分钟，感觉比上一节课四十分钟的时间还长!真是又羞又气，一个小姑娘的自尊心被这个可恶的老师伤透了！于是决定抗议，不站了！第二天又去学校，班主任老师已经对我毫不客气地说:"你别念书了，回家去吧!"。我是这个班里的学习委员却被老师撵出了学校!"不行!我去找老师赔礼道歉去"，又主动交了书面检查。老师说写书面检查都不行，说我打了他的威严，死活也不原谅。

        几天过去了，我就假装照常上下学，其实呢，就是坐在学校的操场观礼台上乱写乱画。有一天我终于被老爸发现了，找我谈话，问清了来龙去脉，然后去学校找到了我的班主任赔礼道歉。

        我清楚的记得老爸总共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去的学校班主任办公室，回来后，他的脸色特别难看。第二次是去的老师的家，还准备了两瓶酒一条烟。这次回来后，老爸反复叮嘱我。叮嘱我的话我全部听进去了，因为就在那一刻，我长大了，我会读心了，我突然能够感觉到一些卑微，一些委屈，一些羞辱，还有好多说不出的滋味。我流出了心酸和怜惜的泪水，不是为我自己。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老爸永远那么刚强，正直，高傲，永远不会低头求人。为了我，第一次俯首屈从。

(三)捡便宜

        我老爸在上世纪60年代就是一名司机，这个故事是长大后听妈妈讲的。因为那时候我刚出生。60年代据说是个物资紧缺，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的年代。当时老爸年富力强，工作热情高涨，积极投身支援边防山区建设。

        那时候老爸驾驶的是"解放牌"绿皮大货车，来往于大山深处的偏远地区和边境地带，主要任务是给这些地区拉草，运粮，送蔬菜等。有一次在运粮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蹊跷的事:当时是给牧区的粮库卸粮食，老爸的车上装的是几吨的白面，一袋一袋的堆的象山似的。当时我老爸把车停靠在粮库仓库门口后，装卸工门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一袋一袋的往下扛。当时全部是靠人力，有专门的装卸工人，都是身板硬朗的壮工，卸这么一车四个壮工大约需要两个多小时。司机师傅门就乘他们搬运的间隙，大家凑到一块抽烟喝茶休息。每辆汽车都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等候，一辆车卸完了马上下一辆就打过去，很匆忙。

        那天随着指挥车辆的工作人员一声喊:"郭师傅，赶紧挪车，下一位往上打车"，老爸高兴地进了驾驶室，他要今天赶早回去，因为乡下的奶奶下午要来了。确实当时路况很差，山里七拐八弯的石子路就更差了，"老解放"车马力也小，跑一趟车下来耗时费力骨头都要被摇晃散了。老爸一路哼唱一路颠簸地回来了。

        那个年代的老司机都非常爱惜车，每次运输回来都要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把车擦的干干净净的。那天也和平时一样，虽然着急地想要回家看奶奶，但是老习惯不能变。老爸把爱车敲敲打打了一遍之后，按说就可以下班了，可是又转念一想:不行!把车斗也扫扫，生怕那些白面糊脏了他的车皮。这一扫不要紧，发现了车上马槽里静静地躺着两袋白面!这下把老爸急坏了，不由分说地跳下车斗，钻进驾驶室，发动油门，又向着大山原路返回了。

        等到再去到粮库时，已经是繁星满天的深夜，粮库大门紧锁。整整一天没有吃饭的老爸此时已经又累又饿了，只能又在驾驶室躺了一个半夜。硬是等到第二天粮库上班，老爸找到了他们领导，领导起初也纳闷,还以为是我爸自己私藏下的。经过一番核实调查后，最后表扬了我爸。因为在那个吃不饱的年代，两袋净重200斤的白面是何等的珍贵!在百里不见人烟的大山里拿回自己家吃了，谁又会知晓?但是我爸就坚决不行，竟然冒着被别人嫌疑的风险，拾金不昧!他始终认为:不是我的东西再值钱也不能拿走，要心安理得的做人!

        有人说我老爸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也有人说他是个难成大器的人，我妈妈说跟了我爸一辈子就连个响亮屁也不敢放的人。但是对于我来说我的爸爸永远都是那么善意的对待世界，乐观对待人生，讷于言敏于行的平凡人。我永远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