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孩子跳芭蕾

    “他透过栅栏,凝望着远处那面墙,像是从土里野蛮生长出来的。遥无边际,高耸入云,将苍穹一分为二。他的父辈告诉他,那是神的旨意,是神的惩罚;而他的祖辈告诉他,当墙还没有出现的时候,珠穆朗玛峰曾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可是它出现了,珠穆朗玛峰便不再高不可攀了。”                                                         

    神创造天地万物的时候,盘古需要十个太阳。耶和华告诉他四个就够了,东面、南面、西面、北面各一个。然而,最终的结果是,现在的这个世界,只有两个太阳,正面一个,反面一个。到了傍晚太阳依旧落下,只是不再有月亮和星星,所以太阳落下,世界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这个世界的白昼,气温是正常的摄氏度,但是到了夜晚,气温就会缓缓降到零点之下好几十度。从此,北极和南极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亦或是说,北极和南极永远存在——它们从空间上的存在变成了时间上的存在。

    自由女神像和埃菲尔铁塔,大本钟和莫斯科红场,还有悉尼歌剧院和比萨斜塔,泰姬陵、勃兰登堡门、金字塔,还有巴特农神庙、圣彼得大教堂和布拉格广场,这些都不复存在。只有天安门广场依然是天安门广场,只有一个天安门,并且只能有一个。从天安门坐落地区的中轴线由北向南,还是那根国旗杆,那座人民英雄纪念碑。但是,在天安门广场的背后,却躺着两座长城,一座深深地嵌入了连绵的青葱山峦,另一座只剩下了碎瓦颓垣的残骸,它与早已死去的圆明园遥相呼应。

    在这个世界存在着四类人,唱不出感情的歌唱家、写不出佳文的作家、残缺了惯用手的画家和失去一条腿的舞者,但是这个世界,自杀是不被允许的,如果谁不想活了,就疯狂地节食,疯狂地喝冰水,疯狂地吃生食,直到病死。这样的死法,和自杀是有本质区别的。

    每天太阳照常升起之时,歌唱家最早苏醒,用激昂的歌喉唤醒世间万物。直到有一天,轮班的歌唱家被生物钟唤醒后,发现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两个太阳消失了,光明的乾坤陷入了紧张的混沌。于是歌唱家责怪作家打翻了墨水,作家怪罪于画家,画家怪罪于舞者,四类人相互推诿,第一次世界战争一触即发。作家笔耕不辍,持续输出锋利尖锐的文字;画家恣意涂抹,创造鲜血淋漓的场景;歌唱家此起彼伏,传唱如雷贯耳的曲调,舞者们却无动于衷,只是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圈跳跃着。上帝被他们吵得失了眠,便派普罗米修斯为人间带来了火种,第一次世界战争宣告结束,好在没有人流血,没有人牺牲。

    他们有了火种,就有了温度,就找到了前进的道路。可是他们发现,这个世界早已经变了模样,火种照亮前方的路,前方的路被作家于战争时用文字搭筑的荆棘林围得水泄不通。只是他们看到荆棘丛里孕育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蕾,他们都想要得到那颗花蕾,他们说那是神的旨意,就像带来了火种般带来了玫瑰。可是作家没有橡皮,也没有回车键,于是他们只能用火种点燃荆棘。眼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将荆棘丛吞噬,正要烧到玫瑰花的时候火势却渐渐小了起来,等到最后一丝星火熄灭,画家拿出了那枝玫瑰花苞,发现它递水未沾全身而退,只是花瓣有些许被烧焦的红棕色。

    好景不长。作家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文字不慎被火种点燃,全部烧为了灰烬,作家一无所有。心怀不满和愤恨的作家想要踩灭火种,于是激进的歌唱家联合理智冷静的舞者向愤怒的作家爆发了第二次世界战争,而终日沉溺于幻想的画家则选择了中立。这一次战争彻底惹恼了天神,于是他下了一场无休无止的大雨,熄灭了四类人赖以生存的火种,世间再次陷入黑暗与冰冷。并决定只有战争结束,雨才结束。舞者听了,于是便退出了联合,与画家一同选择了中立。

    火种虽然平息了,可是战争不会,愤怒不会,矛盾不会,因此这场雨连续不断下了十几年。渐渐地,渐渐地,玫瑰花蕾在雨水的滋润下热烈地绽放开来。直到歌唱家击败作家,淅淅沥沥的雨停了,作家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从此世界上只剩下了画家、舞者和歌唱家。

    由于战争的平息,画家害怕玫瑰花失去了雨水的滋润便会开始枯萎,画家不想要玫瑰花枯萎,于是不得不再次向柔弱的舞者发起第三次世界战争,而舞者有了歌唱家的协助,没过多久,画家永远消失了。可是歌唱家和舞者却发现,玫瑰花并没有枯萎,亦或者是凋谢,并且世界获得了永远的和平。从此世界上只剩下了舞者和歌唱家。他们拥有了和平,他们拥有了玫瑰花,他们不再想拥有战争,对和平的渴望和追求已经碾压过了版图扩张的野心和欲望,于是歌唱家和舞者提议,不再分派别。从此歌唱家和舞者也消失了,可世界上还是有两类人,那就是男人和女人。

    直到一条蛇突然出现,开始在每个人裸露的肌肤上蔓延,从此,男人和女人开始有了欲求,伊甸园的重蹈覆辙使得上帝歇斯底里,他咒骂着亚当与夏娃,世人不知道他们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因为听不懂,所以无动于衷。上帝创造了迷雾和围栏,把男人和女人都分别关了起来,永远不能够相见,并在男人和女人的围栏之间伫立起一桩坚不可摧的高墙,使得原本就不见五指的极夜更加得浑浊茫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百年,几千年,直到有一天,女人听到,在迷雾的另一端,也就是关押男人的禁地,一声婴儿呱呱坠地的哭啼声打破了迷雾千百年来的寂静。渐渐地,渐渐地,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哭啼声先后传来,而那些男人因为不曾有过生产的经验,全都大出血死亡,自此世界只剩下了女人。

    女人抚养着男人的孩子们,从此世界上就不存在所谓的分类了,由于在活着的女人中,绝大多数曾经都是舞者,而此时此刻,她们的行动不再收到约束和支配,于是她们揭竿而起,重新建立了一个只有舞者的世界。她们抚养那些孩子长大成人,那些孩子繁衍后又有了新的孩子,而那些孩子的孩子繁衍后又有了新的孩子。

    几百年、几千年过去了,世界上人的数量又回到了第一次世界战争以前,只不过,已经没有作家、画家和歌唱家的存在了,他们全都是舞者,他们全跳舞。这个新兴的世界,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划分出了不同的流派,探戈,芭蕾,华尔兹等等。他们自己制定着这个世界的一系列规则,产生了等级划分和尊卑传统,他们不像歌唱家一样会歌唱,他们不像作家一样会写字,他们不像画家一样会画画,他们只能通过舞蹈动作来进行交流与沟通。上帝很满意他们的思想与制度,以及久违的和平带来的宁静,于是再一次赐予了他们火种。

    一个芭蕾舞者孩子透过栅栏,凝望着远处那面历史留下的斑驳的墙,像是从土里野蛮生长出来的。遥无边际,高耸入云,将苍穹一分为二。他的父辈舞者们告诉他,那是神的旨意,是神的惩罚;而他的祖辈舞者们告诉他,当墙还没有出现的时候,珠穆朗玛峰曾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可是它出现了,珠穆朗玛峰便不再高不可攀了。

    舞者们开心的时候,就会手拉手围着火种绕成一个圈,随着攒动的火苗旋转着,跳跃着。

    直到有一天,舞者们一觉醒来发现火种竟然熄灭了,那个芭蕾舞者的孩子向着所有人的方向发生喊道:

    “一定是跳华尔滋的那群人干的!”

                          (记录最近的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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