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安书院是江城有名的书院，不说书院请了不少当代大儒来授业，单单是书院里的万卷藏书就引的读书人纷纷来访。
这一年，鸿安书院出了件轰动江城的大事，院长莫长风失踪了。
要说这莫院长，曾经乃是百年难遇的神童，舞象之年便成了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辞官后进了鸿安书院教书，前任院长去世前，点名让他担任下一任院长。
这样一个大人物却失踪了，那可不是轰动江城的大事？
江城县太爷冯如是，因为这事，已经急的嘴角都冒泡了。
“怎么样？找到了没？”
捕快头子刘刚摇摇头，冯如是动动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官袍一提朝衙门后院快步走去。
冯如是走到一久未修缮的破门前停了下来，身后的捕快很有颜色地递上来一块帕子，冯如是接过帕子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疾步走进去。
刘刚带着弟兄向后退了几步，默契地捂住口鼻，不过还是抵挡不住屋里飘出来的，令人作呕的味儿。
没一会儿，县太爷冯如是拉着一个身材高瘦的人走了出来，正是江城县衙的仵作何疯子。
何疯子本名何闻道，正经儿的读书人，早年也是唯一能与莫长风一较高低的人物，可是没想到他会赶考失利，从此不再科举，反倒窝在县衙成了仵作，成天与尸体打交道。但冯如是知道，何疯子不是简单人物。
何闻道挖挖耳朵，低头看着面色铁青的冯如是。
“这次又是什么事？”
冯如是尴尬了一瞬，擦擦自己的手说到“鸿安书院的院长失踪了。”
何闻道抬眼。
“莫长风？”
冯如是点头，何闻道不再理会他，而是看着捕快刘刚。
“老规矩，说吧！”
刘刚抬抬胸脯走上前，何闻道撇了眼挡在面前的冯如是，按住他的头推到一边，冯如是气的脸红，不过谁让他有求于人，也只能瞪了眼偷笑的捕快。
接着，刘刚开始说起莫长风的失踪案。
书院里的人发现莫长风失踪时，他已经四天没出现在学堂上了，众学子都以为他有事或者病了。而负责莫长风起居的两个书童问雨和听风也都不清楚莫长风具体失踪时间。
只因为莫长风并不经常使唤他们，凡事更多亲力亲为，大多时候如果不去上课，便是在书房里做学问。直到问雨听厨子问到莫长风是不是出了远门，才觉出不对劲儿来。
莫长风平日饮食如果不是吩咐厨子端过去，也会让听风和问雨来做。听风打听了莫长风讲课情况，与问雨一合计，便立马向书院其他管事报告了此事。
管事们一听，都很奇怪，召来守门的主事，主事拿出簿子一查，根本没有莫长风出门的记录。到了这时候，他们才明白，出大事了。
“所以，莫长风是在书院里失踪的。”何闻道一句话做了总结，刘刚点点头。
何闻道撇撇嘴，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冯如是想拉住他，结果门就在他面前关上了。
“何疯子，你给本官出来。”
何闻道随手拿起鸡腿啃了起来，不过冯如是还是锲而不舍地敲门。何闻道皱了皱眉。
他说到“既然是在书院失踪，掘地三尺总能找到，别拿这种不过脑子的事烦我。”
冯如是被何疯子气的跺脚。
“何疯子你好歹听我说完，书院里找了，却找到一具尸体，尸体上还有莫长风的信物。”
何闻道挑挑眉，放下鸡骨头，拿起一袋东西，拉开门。
“走吧！去看看。”
听了他的话，冯如是总算松了口气，关键时刻还是尸体管用，这癖好真让人吃不消，果然是何疯子。
到了鸿安书院，何闻道跟着刘刚直奔尸体发现地。那是鸿安书院一出久不打理的园子，前任院长童寿的地方。
何闻道上前检查，冯如是躲在刘刚身后，捏着鼻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等半个时辰后，何闻道让人将尸体抬走，手里还拿着一块玉。冯如是才深呼一口气走上前。
“何疯子，这怎么回事？”
何闻道瞅了他一眼说起来。
“死者卒于六年前，应该是被人勒死的，所以排除他是莫长风的可能。还有从其它细节上看，这人身份地位不高，可能是小厮，书童之类的下人。不过，他身上这块玉却不是一个书童能用的起的。”
旁边管事一听，不得了，立马上前。
“大人，鸿安书院从建立以来，可从不曾死过下人，这人定不是出自书院。”
冯如是点点头，下人的命也是命，杀人是犯法，是想一个有名的书院怎么能出这样的丑事。
何闻道伸出手，冯如是疑惑地看了看。
“信物！”
“什么信物？”冯如是疑惑，刘刚摸摸头，自家大人怎么脑子这么不好使，于是小声提醒。
“大人，莫院长的信物。”
冯如是听了这才立马让人拿过来，何闻道懒懒地撇了他一眼。接过包裹打开，里面有一支镀金的毛笔，上面印着龙图。
“是莫长风的东西。”何闻道说。
冯如是“哼”了一声，当然是了，这笔可不就是殿试当场，皇帝赏给状元郎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和尸体埋在一起。
“走吧，去莫家看看。”何闻道说着就离开书院，冯如是安静地跟着，但是心里有疑惑。
莫家有些江湖背景，到了莫长风父母这儿，突然退出江湖。莫家人丁不少，但莫长风的爹娘已经去世了，所以如今莫家也就剩几个老仆打理祖宅。这些人难道会知道莫长风的去处？
到了莫家，老管家莫忠接待了他们，何闻道也不客套，直接问了一句话。
“莫长风当年上京赶考可带着书童？”
老管家一愣，神色莫名。
“带了，大人问这个……”
还没等莫忠说完，何闻道又问“只带了一个？叫什么名字？”
莫忠顿了顿说。
“一个，叫莫襄，是个老实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随少爷回江城路上竟然离开了。”
“那这六年，莫府还有没有死亡或失踪之人？”
“没有，没有，除了那孩子和去世的老爷夫人，都在。”
何闻道点点头“带我去你家少爷书房看看。”
老管家说“是。”于是，一行人进了莫长风的书房，何闻道翻了翻书，又将它们放回原位。
看着不明所以的冯如是说。
“走吧，回县衙。”
冯如是“噢”了一声，几人离开莫家。
一回到县衙，冯如是的问题就如同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你发现什么了？那个死者难道是那个叫莫襄的书童？为什么看莫长风的书房……”
“停！”何闻道不耐烦地说，他坐在椅子上，看了眼冯如是，冯如是太明白何疯子此举何意，对着刘刚摆摆手。
刘刚立马下去端了杯热茶递给冯如是，冯如是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将茶递给何闻道。
“何疯……闻道兄，茶上了，可否赐教？”
何闻道喝了口茶，老神在在。
“这茶有些陈了。”
冯如是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千万不要生气。
“本官这茶可是知府赏赐的。”
何闻道露出个鄙视的眼神开始说正事。
“死者确实是莫长风当年赶考的书童莫襄。”
“为什么？”
“其一，皇帝赏赐的东西，莫长风不可能给一个外人，至于被偷，也不可能，哪个小偷不长眼敢投御赐之物。其二，莫家也算得上名门，他们的仆人书童都有自己的一套衣服，虽然过了六年，死者身上的衣物还是可以看出，正是出自莫府。其三，莫府六年除了莫家二老来也只失踪了一人，失踪死亡人口县衙也应该有记录在案，所以死者就是莫襄。”
冯如是点点头，可接着他突然睁大眼睛。
“莫忠说谎？”
何闻道挑挑眉，喝了口茶等他下文。
“莫忠说过，莫襄是在回江城路上失踪的，但你说莫襄还穿着莫府的衣物，哪有陪主子赶考或回城还穿这样一身仆人装，所以他一定是回过莫府。”
冯如是抬头，有些得意地看着何闻道，何闻道放下茶杯。
“嗯，难得你脑子不是摆设，明天去一趟鸿安书院。”说完不理会冯如是的跳脚，向后院走去。
回到房间，何闻道皱眉，他想起一件事，当年赶考他与莫长风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印象中的莫长风可当不上神童的名声。而他离京时，京中已有传闻，莫长风江郎才尽。
他拿出从死者身上搜出的玉石，玉石有些磨损，但可以看出是个长命锁的样子，背面有个字，字的上半面已经看不清了，下半个却是一个“里”字。
这件案子并没有那么复杂，简单说，找到莫长风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偏偏他的失踪，牵扯出这许多事来，莫长风在何处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第二天，何闻道与冯如是来到鸿安书院，院长失踪并没有影响学子学习的心情。或者说，很多人并不为此事担忧。
何闻道停了下来，冯如是有些疑惑，这疯子又怎么了？
“管事，找几个莫院长教授的学生，有话要问。”
管事点点头，他们来到莫长风的书房。
书房中有些凌乱，书看着多，但大多数上面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散在的或翻开的，上面也是寥寥几笔，没多少标注。何闻道皱眉，抿嘴，神色严肃。
冯如是一看，便知道何疯子有发现，他用胳膊捅了捅，何闻道瞅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就在这时，管事找来了几个学生，看着逗很年轻，只有一个已是不惑之年。
何闻道走过去，让管事下去，开始问那个最年长的学子。
“对于莫院长的才学，你有什么说法？”
那人捋捋小胡子，神色犹豫，倒是几个年轻学子抢着说到。
“莫院长状元之才，自然是我等不能比肩。”
何闻道冷冷地瞥了一眼他们，说“我问的是他。”
一时间，几个学子一下就沉默了，民不与官斗，虽然他们都有可能成为更大的官，但此时也不过几个毛头小子。
见他们安静了，何闻道继续看着那位最年长的学子，学子停下捋胡子的动作。
“莫院长并无出彩之处。”
“何解？”
“他所教授的东西与其他夫子并无区别，比起童老更是差远了。”
“童老？前任院长童寿！”
那人点点头，随即何闻道让他们离开，然后他盘腿坐在地上，冯如是一看大气都不敢出，上次见何疯子这样，还是因为三年前那件惊天大案。
半个时辰后，何闻道起身，冯如是打了个哈欠跑过去，脸色讨好。
“何大神捕，有啥发现？”
“不到时候，不可说，不可说。”何闻道神神秘秘，让冯如是心里颇不是滋味，无奈自己没他那本事，只能被人牵着走。
之后何闻道没有回府，而是来到了前院长童寿的府邸，童家一脉单传，自童寿的儿子在孩提之时失踪后，童家也算是绝后了，所以如今也只一个老管家打理童府事物。
江城的人都知道，童家不简单，世代书香，祖上三品以上的官不少，血脉虽单薄，但都是读书的料，可以说是代代出人才。
进了童家，一股子书卷气扑面而来，似乎童家一花一木都沾染了些文气。老管家童沐之虽是管家，也依旧气度不凡。
“原来是何捕快，有失远迎。”童沐之礼貌地问候到。
何闻道抱抱拳。
“闻道今日来，是有一事相问。”
“何捕快但说无妨。”
于是，何闻道将那块玉质的长命锁拿出来，递给童沐之。
谁知，童沐之见了，惊讶地直接站了起来。
何闻道一见他的神色，就知道这玉果然有问题。
“童管家可是认识这长命锁？”
童沐之一只手抖着“这和老爷的玉一模一样，老爷那只我明明亲自放进老爷棺材里，这块……这块只能是小少爷的。”
小少爷？何闻道想起前院长童寿东早年丢失的独子。
童沐之拉住何闻道的胳膊急切地问。
“何捕快，可以告诉我，这玉从何处得来？”
何闻道顿了一下，看着童管家沧桑年老的面容犹豫到。
“一具尸体身上。”
童沐之松开手，脸色苍白，跌坐在椅子上。
“小少爷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看着童管家伤心的模样，何闻道也很难过，但他能做的，也只有抓住真凶。
离开童府，何闻道去了趟大牢，见了一个江湖草莽，谁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出来后，何闻道让捕快头子刘刚告诉冯如是升堂。
冯如是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一个时辰后，县衙外已经围了不少人，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升堂！”
“威……武……”
冯如是小声问旁边的何闻道“何疯子，审什么？”
何闻道冷静地回答。
“鸿安书院院长莫长风杀害书童莫襄一案，以及莫长风欺瞒圣上，科考作假案。”
听他说完，冯如是睁大了眼睛。
“何疯子，你不会真的疯了吧！”
何闻道认真地看着他“你审不审？”
冯如是咬了口唾沫“审！”何疯子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第一个就是传犯人，可是莫长风不是失踪了吗？无奈冯如是硬着头皮喊到。
“传犯人莫长风！”
说完，冯如是便看到刘刚压着莫长风走了上来，莫长风神情愤怒，不甚出彩的面容更是看不出任何读书人的影子。
“你们这群藐视王法的狗官，放开我！”
冯如是并不理会，他疑惑地看着何闻道，何闻道解释。
“我说过，莫长风并不难找，除了书院和莫家，他无处可去，有了莫管家撒谎之事，而书院，一个书童能被杀死六年而无人问津，就可知守卫并不森严，对于在书院多年的莫长风，想出去而不被人察觉，并不难。”
冯如是点点头，堂下莫长风的吵吵，门外赶来的学子们议论纷纷，于是冯如是拍下惊堂木，顿时安静了不少。
“大胆莫长风，杀死莫襄的可是你？让人替考的可是你，快点招罪，免得受苦！”
莫长风先是一惊，接着冷笑一声。
“你们这是污蔑。我要向圣上告发你们。”
何闻道走下来，冷冷看了他一眼。
“既然你想死个明白，那我就来说说。”
“多年前，你只是一个普通学子，直到莫襄做了你的书童，莫襄神智超长，因为他，你才有了神童的名声，你的父母本是江湖中人，母亲更是精通易容术，这一点我已想江湖中有名的大盗求证。为了让你不被揭穿，她将易容术教给你和莫襄，于是靠着莫襄的才华，你一步步成了状元。”
“你胡说，明明是我自己一步步努力。他一个书童，算什么东西！”莫长风激动地说。
何闻道并不理会，继续自己的话。
“莫家书房的书上出现两种字体，而书院里的书却只有一种字体，且标注浅显而基础，这不是状元郎该走的文采。书童莫襄并不愿意当你的影子，尤其在殿试得到圣上赏识后，他也是一个读书人，一个读书人怎会没有一番抱负，只为他人做嫁衣？所以在回到江城后，他提出自己的想法后，你怕事情败露，所以将他杀害。”
“你胡说，都是瞎编。”莫长风流着冷汗，神色有着癫狂。
“胡没胡说你自己知道，不止你知道，前任院长童寿也知道。当时你应该发现童寿有一块与莫襄一模一样的玉，你慌了神，以为被发现杀了人，后来我猜是童院长说了玉的来历，你因此知道了莫襄是童院长的儿子。一个人能那样的文采，多少也与父母有关。”
何闻道此话一出，外面人皆有些惊讶，旁听的童管家童沐之更是伤心欲绝。
莫长风面如土色，但他还是不承认。
“你们没有证据！”
何闻道“哼”了一声对其中一个捕快说“拿上来。”
接着，就叫捕快端出一个盘子，上面盖着块白布。
“状元有圣上御赐的黄金笔，每支都不一样，既然你是状元，应该说得出这笔的样子。”
莫长风突然脸色通红，他要是说没见过，笔丢了，这就是藐视圣上的大罪。若是说，他就没见过，一出口就露馅儿。
何闻道见他不语，又拿出另外两样东西。一个是莫长风在江城乡试的卷子，一个是他在书院里写的文章。两个字迹乍一看很像，但是仔细看，文章的字迹根本就是模仿，完全没有卷子上那样苍劲有力。
这两样东西摆在面前，莫长风长叹一声。
“我招。”
冯如是回过神，惊堂木一拍，签字画押。
待莫长风画押后，何闻道又说了一句话。
“其实，像童院长那样聪明的人，在你对那块玉露出惊讶神情时，他应该已经察觉到什么，后来他应该知道了你杀了莫襄，所以当在你的能力无法胜任京中官职，辞官回乡时，他一定要你当院长。”
众人也不解，面对一个仇人，怎么还让他当院长，接自己的班。
这时，莫长风却苦笑一声。
“童院长这是在报复我，一个庸人却做了鸿安书院的院长，怎么可能做的下去。我每天战战兢兢，不敢让问雨听风收拾屋子，生怕他们发现什么，却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所以这才是你失踪的理由？”冯如是恍然到。
原来童院长不是不恨，但如果当时揭发，只是让莫长风死的痛快，只有战战兢兢地活着，才是煎熬，才是对莫长风最大的报复。
一个失踪案，竟然引出这样的大案，由此举国轰动。
“喂，何疯子，你帮本县令立了这么大一功，说想去哪儿，我请你！”冯如是打开门说。
何闻道被吵醒，不爽的看着冯如是，一把关住门。
“滚！”
一
鸿安书院是江城有名的书院，不说书院请了不少当代大儒来授业，单单是书院里的万卷藏书就引的读书人纷纷来访。
这一年，鸿安书院出了件轰动江城的大事，院长莫长风失踪了。
要说这莫院长，曾经乃是百年难遇的神童，舞象之年便成了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辞官后进了鸿安书院教书，前任院长去世前，点名让他担任下一任院长。
这样一个大人物却失踪了，那可不是轰动江城的大事？
江城县太爷冯如是，因为这事，已经急的嘴角都冒泡了。
“怎么样？找到了没？”
捕快头子刘刚摇摇头，冯如是动动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官袍一提朝衙门后院快步走去。
冯如是走到一久未修缮的破门前停了下来，身后的捕快很有颜色地递上来一块帕子，冯如是接过帕子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疾步走进去。
刘刚带着弟兄向后退了几步，默契地捂住口鼻，不过还是抵挡不住屋里飘出来的，令人作呕的味儿。
没一会儿，县太爷冯如是拉着一个身材高瘦的人走了出来，正是江城县衙的仵作何疯子。
何疯子本名何闻道，正经儿的读书人，早年也是唯一能与莫长风一较高低的人物，可是没想到他会赶考失利，从此不再科举，反倒窝在县衙成了仵作，成天与尸体打交道。但冯如是知道，何疯子不是简单人物。
何闻道挖挖耳朵，低头看着面色铁青的冯如是。
“这次又是什么事？”
冯如是尴尬了一瞬，擦擦自己的手说到“鸿安书院的院长失踪了。”
何闻道抬眼。
“莫长风？”
冯如是点头，何闻道不再理会他，而是看着捕快刘刚。
“老规矩，说吧！”
刘刚抬抬胸脯走上前，何闻道撇了眼挡在面前的冯如是，按住他的头推到一边，冯如是气的脸红，不过谁让他有求于人，也只能瞪了眼偷笑的捕快。
接着，刘刚开始说起莫长风的失踪案。
书院里的人发现莫长风失踪时，他已经四天没出现在学堂上了，众学子都以为他有事或者病了。而负责莫长风起居的两个书童问雨和听风也都不清楚莫长风具体失踪时间。
只因为莫长风并不经常使唤他们，凡事更多亲力亲为，大多时候如果不去上课，便是在书房里做学问。直到问雨听厨子问到莫长风是不是出了远门，才觉出不对劲儿来。
莫长风平日饮食如果不是吩咐厨子端过去，也会让听风和问雨来做。听风打听了莫长风讲课情况，与问雨一合计，便立马向书院其他管事报告了此事。
管事们一听，都很奇怪，召来守门的主事，主事拿出簿子一查，根本没有莫长风出门的记录。到了这时候，他们才明白，出大事了。
“所以，莫长风是在书院里失踪的。”何闻道一句话做了总结，刘刚点点头。
何闻道撇撇嘴，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冯如是想拉住他，结果门就在他面前关上了。
“何疯子，你给本官出来。”
何闻道随手拿起鸡腿啃了起来，不过冯如是还是锲而不舍地敲门。何闻道皱了皱眉。
他说到“既然是在书院失踪，掘地三尺总能找到，别拿这种不过脑子的事烦我。”
冯如是被何疯子气的跺脚。
“何疯子你好歹听我说完，书院里找了，却找到一具尸体，尸体上还有莫长风的信物。”
何闻道挑挑眉，放下鸡骨头，拿起一袋东西，拉开门。
“走吧！去看看。”
听了他的话，冯如是总算松了口气，关键时刻还是尸体管用，这癖好真让人吃不消，果然是何疯子。
二
到了鸿安书院，何闻道跟着刘刚直奔尸体发现地。那是鸿安书院一出久不打理的园子，前任院长童寿的地方。
何闻道上前检查，冯如是躲在刘刚身后，捏着鼻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等半个时辰后，何闻道让人将尸体抬走，手里还拿着一块玉。冯如是才深呼一口气走上前。
“何疯子，这怎么回事？”
何闻道瞅了他一眼说起来。
“死者卒于六年前，应该是被人勒死的，所以排除他是莫长风的可能。还有从其它细节上看，这人身份地位不高，可能是小厮，书童之类的下人。不过，他身上这块玉却不是一个书童能用的起的。”
旁边管事一听，不得了，立马上前。
“大人，鸿安书院从建立以来，可从不曾死过下人，这人定不是出自书院。”
冯如是点点头，下人的命也是命，杀人是犯法，是想一个有名的书院怎么能出这样的丑事。
何闻道伸出手，冯如是疑惑地看了看。
“信物！”
“什么信物？”冯如是疑惑，刘刚摸摸头，自家大人怎么脑子这么不好使，于是小声提醒。
“大人，莫院长的信物。”
冯如是听了这才立马让人拿过来，何闻道懒懒地撇了他一眼。接过包裹打开，里面有一支镀金的毛笔，上面印着龙图。
“是莫长风的东西。”何闻道说。
冯如是“哼”了一声，当然是了，这笔可不就是殿试当场，皇帝赏给状元郎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和尸体埋在一起。
“走吧，去莫家看看。”何闻道说着就离开书院，冯如是安静地跟着，但是心里有疑惑。
莫家有些江湖背景，到了莫长风父母这儿，突然退出江湖。莫家人丁不少，但莫长风的爹娘已经去世了，所以如今莫家也就剩几个老仆打理祖宅。这些人难道会知道莫长风的去处？
到了莫家，老管家莫忠接待了他们，何闻道也不客套，直接问了一句话。
“莫长风当年上京赶考可带着书童？”
老管家一愣，神色莫名。
“带了，大人问这个……”
还没等莫忠说完，何闻道又问“只带了一个？叫什么名字？”
莫忠顿了顿说。
“一个，叫莫襄，是个老实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随少爷回江城路上竟然离开了。”
“那这六年，莫府还有没有死亡或失踪之人？”
“没有，没有，除了那孩子和去世的老爷夫人，都在。”
何闻道点点头“带我去你家少爷书房看看。”
老管家说“是。”于是，一行人进了莫长风的书房，何闻道翻了翻书，又将它们放回原位。
看着不明所以的冯如是说。
“走吧，回县衙。”
冯如是“噢”了一声，几人离开莫家。
一回到县衙，冯如是的问题就如同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你发现什么了？那个死者难道是那个叫莫襄的书童？为什么看莫长风的书房……”
“停！”何闻道不耐烦地说，他坐在椅子上，看了眼冯如是，冯如是太明白何疯子此举何意，对着刘刚摆摆手。
刘刚立马下去端了杯热茶递给冯如是，冯如是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将茶递给何闻道。
“何疯……闻道兄，茶上了，可否赐教？”
何闻道喝了口茶，老神在在。
“这茶有些陈了。”
冯如是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千万不要生气。
“本官这茶可是知府赏赐的。”
何闻道露出个鄙视的眼神开始说正事。
“死者确实是莫长风当年赶考的书童莫襄。”
“为什么？”
“其一，皇帝赏赐的东西，莫长风不可能给一个外人，至于被偷，也不可能，哪个小偷不长眼敢投御赐之物。其二，莫家也算得上名门，他们的仆人书童都有自己的一套衣服，虽然过了六年，死者身上的衣物还是可以看出，正是出自莫府。其三，莫府六年除了莫家二老来也只失踪了一人，失踪死亡人口县衙也应该有记录在案，所以死者就是莫襄。”
冯如是点点头，可接着他突然睁大眼睛。
“莫忠说谎？”
三
何闻道挑挑眉，喝了口茶等他下文。
“莫忠说过，莫襄是在回江城路上失踪的，但你说莫襄还穿着莫府的衣物，哪有陪主子赶考或回城还穿这样一身仆人装，所以他一定是回过莫府。”
冯如是抬头，有些得意地看着何闻道，何闻道放下茶杯。
“嗯，难得你脑子不是摆设，明天去一趟鸿安书院。”说完不理会冯如是的跳脚，向后院走去。
回到房间，何闻道皱眉，他想起一件事，当年赶考他与莫长风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印象中的莫长风可当不上神童的名声。而他离京时，京中已有传闻，莫长风江郎才尽。
他拿出从死者身上搜出的玉石，玉石有些磨损，但可以看出是个长命锁的样子，背面有个字，字的上半面已经看不清了，下半个却是一个“里”字。
这件案子并没有那么复杂，简单说，找到莫长风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偏偏他的失踪，牵扯出这许多事来，莫长风在何处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第二天，何闻道与冯如是来到鸿安书院，院长失踪并没有影响学子学习的心情。或者说，很多人并不为此事担忧。
何闻道停了下来，冯如是有些疑惑，这疯子又怎么了？
“管事，找几个莫院长教授的学生，有话要问。”
管事点点头，他们来到莫长风的书房。
书房中有些凌乱，书看着多，但大多数上面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散在的或翻开的，上面也是寥寥几笔，没多少标注。何闻道皱眉，抿嘴，神色严肃。
冯如是一看，便知道何疯子有发现，他用胳膊捅了捅，何闻道瞅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就在这时，管事找来了几个学生，看着逗很年轻，只有一个已是不惑之年。
何闻道走过去，让管事下去，开始问那个最年长的学子。
“对于莫院长的才学，你有什么说法？”
那人捋捋小胡子，神色犹豫，倒是几个年轻学子抢着说到。
“莫院长状元之才，自然是我等不能比肩。”
何闻道冷冷地瞥了一眼他们，说“我问的是他。”
一时间，几个学子一下就沉默了，民不与官斗，虽然他们都有可能成为更大的官，但此时也不过几个毛头小子。
见他们安静了，何闻道继续看着那位最年长的学子，学子停下捋胡子的动作。
“莫院长并无出彩之处。”
“何解？”
“他所教授的东西与其他夫子并无区别，比起童老更是差远了。”
“童老？前任院长童寿！”
那人点点头，随即何闻道让他们离开，然后他盘腿坐在地上，冯如是一看大气都不敢出，上次见何疯子这样，还是因为三年前那件惊天大案。
半个时辰后，何闻道起身，冯如是打了个哈欠跑过去，脸色讨好。
“何大神捕，有啥发现？”
“不到时候，不可说，不可说。”何闻道神神秘秘，让冯如是心里颇不是滋味，无奈自己没他那本事，只能被人牵着走。
之后何闻道没有回府，而是来到了前院长童寿的府邸，童家一脉单传，自童寿的儿子在孩提之时失踪后，童家也算是绝后了，所以如今也只一个老管家打理童府事物。
江城的人都知道，童家不简单，世代书香，祖上三品以上的官不少，血脉虽单薄，但都是读书的料，可以说是代代出人才。
进了童家，一股子书卷气扑面而来，似乎童家一花一木都沾染了些文气。老管家童沐之虽是管家，也依旧气度不凡。
“原来是何捕快，有失远迎。”童沐之礼貌地问候到。
何闻道抱抱拳。
“闻道今日来，是有一事相问。”
“何捕快但说无妨。”
于是，何闻道将那块玉质的长命锁拿出来，递给童沐之。
谁知，童沐之见了，惊讶地直接站了起来。
何闻道一见他的神色，就知道这玉果然有问题。
“童管家可是认识这长命锁？”
童沐之一只手抖着“这和老爷的玉一模一样，老爷那只我明明亲自放进老爷棺材里，这块……这块只能是小少爷的。”
小少爷？何闻道想起前院长童寿东早年丢失的独子。
童沐之拉住何闻道的胳膊急切地问。
“何捕快，可以告诉我，这玉从何处得来？”
何闻道顿了一下，看着童管家沧桑年老的面容犹豫到。
“一具尸体身上。”
童沐之松开手，脸色苍白，跌坐在椅子上。
“小少爷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看着童管家伤心的模样，何闻道也很难过，但他能做的，也只有抓住真凶。
离开童府，何闻道去了趟大牢，见了一个江湖草莽，谁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出来后，何闻道让捕快头子刘刚告诉冯如是升堂。
冯如是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一个时辰后，县衙外已经围了不少人，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升堂！”
“威……武……”
冯如是小声问旁边的何闻道“何疯子，审什么？”
何闻道冷静地回答。
“鸿安书院院长莫长风杀害书童莫襄一案，以及莫长风欺瞒圣上，科考作假案。”
听他说完，冯如是睁大了眼睛。
“何疯子，你不会真的疯了吧！”
何闻道认真地看着他“你审不审？”
冯如是咬了口唾沫“审！”何疯子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第一个就是传犯人，可是莫长风不是失踪了吗？无奈冯如是硬着头皮喊到。
“传犯人莫长风！”
说完，冯如是便看到刘刚压着莫长风走了上来，莫长风神情愤怒，不甚出彩的面容更是看不出任何读书人的影子。
“你们这群藐视王法的狗官，放开我！”
冯如是并不理会，他疑惑地看着何闻道，何闻道解释。
“我说过，莫长风并不难找，除了书院和莫家，他无处可去，有了莫管家撒谎之事，而书院，一个书童能被杀死六年而无人问津，就可知守卫并不森严，对于在书院多年的莫长风，想出去而不被人察觉，并不难。”
冯如是点点头，堂下莫长风的吵吵，门外赶来的学子们议论纷纷，于是冯如是拍下惊堂木，顿时安静了不少。
“大胆莫长风，杀死莫襄的可是你？让人替考的可是你，快点招罪，免得受苦！”
莫长风先是一惊，接着冷笑一声。
“你们这是污蔑。我要向圣上告发你们。”
何闻道走下来，冷冷看了他一眼。
“既然你想死个明白，那我就来说说。”
“多年前，你只是一个普通学子，直到莫襄做了你的书童，莫襄神智超长，因为他，你才有了神童的名声，你的父母本是江湖中人，母亲更是精通易容术，这一点我已想江湖中有名的大盗求证。为了让你不被揭穿，她将易容术教给你和莫襄，于是靠着莫襄的才华，你一步步成了状元。”
“你胡说，明明是我自己一步步努力。他一个书童，算什么东西！”莫长风激动地说。
何闻道并不理会，继续自己的话。
“莫家书房的书上出现两种字体，而书院里的书却只有一种字体，且标注浅显而基础，这不是状元郎该走的文采。书童莫襄并不愿意当你的影子，尤其在殿试得到圣上赏识后，他也是一个读书人，一个读书人怎会没有一番抱负，只为他人做嫁衣？所以在回到江城后，他提出自己的想法后，你怕事情败露，所以将他杀害。”
“你胡说，都是瞎编。”莫长风流着冷汗，神色有着癫狂。
“胡没胡说你自己知道，不止你知道，前任院长童寿也知道。当时你应该发现童寿有一块与莫襄一模一样的玉，你慌了神，以为被发现杀了人，后来我猜是童院长说了玉的来历，你因此知道了莫襄是童院长的儿子。一个人能那样的文采，多少也与父母有关。”
何闻道此话一出，外面人皆有些惊讶，旁听的童管家童沐之更是伤心欲绝。
莫长风面如土色，但他还是不承认。
“你们没有证据！”
何闻道“哼”了一声对其中一个捕快说“拿上来。”
接着，就叫捕快端出一个盘子，上面盖着块白布。
“状元有圣上御赐的黄金笔，每支都不一样，既然你是状元，应该说得出这笔的样子。”
莫长风突然脸色通红，他要是说没见过，笔丢了，这就是藐视圣上的大罪。若是说，他就没见过，一出口就露馅儿。
何闻道见他不语，又拿出另外两样东西。一个是莫长风在江城乡试的卷子，一个是他在书院里写的文章。两个字迹乍一看很像，但是仔细看，文章的字迹根本就是模仿，完全没有卷子上那样苍劲有力。
这两样东西摆在面前，莫长风长叹一声。
“我招。”
冯如是回过神，惊堂木一拍，签字画押。
待莫长风画押后，何闻道又说了一句话。
“其实，像童院长那样聪明的人，在你对那块玉露出惊讶神情时，他应该已经察觉到什么，后来他应该知道了你杀了莫襄，所以当在你的能力无法胜任京中官职，辞官回乡时，他一定要你当院长。”
众人也不解，面对一个仇人，怎么还让他当院长，接自己的班。
这时，莫长风却苦笑一声。
“童院长这是在报复我，一个庸人却做了鸿安书院的院长，怎么可能做的下去。我每天战战兢兢，不敢让问雨听风收拾屋子，生怕他们发现什么，却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所以这才是你失踪的理由？”冯如是恍然到。
原来童院长不是不恨，但如果当时揭发，只是让莫长风死的痛快，只有战战兢兢地活着，才是煎熬，才是对莫长风最大的报复。
一个失踪案，竟然引出这样的大案，由此举国轰动。
“喂，何疯子，你帮本县令立了这么大一功，说想去哪儿，我请你！”冯如是打开门说。
何闻道被吵醒，不爽的看着冯如是，一把关住门。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