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山的雪,向来是下得最大的。
皑皑白雪中,三吏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怀中紧抱着一个诡异的黑色包袱,面容消瘦。他有点担心,若是再找不到那渡灵庙,他包袱里的东西定会将他全身血肉都一一啃食干净。
根据附近居民提示的方位,不出几个时辰便到了。可如今迟迟未到,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一场大雪封了山。是的,他迷路了。
他的身上印有几处像是被某种野兽利爪撕开的伤口,依稀渗着鲜血。虽被全身衣物尽数包裹,却还是被这入骨的寒风趁虚而入。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令三吏本就瘦弱得皮包骨的身子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还在水不成问题,这里到处是雪。但包袱里只剩下两个干馒头。他伸手抹了抹直冒的冷汗,他明白,若是再找不到那渡灵庙,今日他这条小命便要交代在此处了。
“但也好过被这东西啃食血肉、吞噬魂魄要好......”三吏咬咬牙,强撑着近乎冻僵的身体。
可渐渐地,他逐渐抵抗不住这入骨的寒风的侵略,身体开始变得摇摇欲坠,终于,他倒了下来。但眼皮却始终不甘地睁着,目光暗淡。
恍惚中,他想到了自己曾是距此地数百里外的一个名门望族子弟,方圆近百里均是他家的产业。只是家中人丁实在不旺,一门中只剩下不到十余人。但家中关系和睦,生意上也算是兴隆。
直到有一日,他的房间里凭空出现了那个诡异的黑色包袱。就像毫无征兆一般,那个黑色包袱就这样静静地放在他的房间里。
许是有某种不知名、神秘的吸引力,他就这样唐突的打开了那个诡异的黑色包袱。顿时,一阵陈年累月的霉味便直串他的鼻孔,令人作呕。
里面是几封书信,从纸质来看似乎已有很多年的历史。纸质是某种未知的宣纸,黄色的,如同那种祭祀死人的放在火里烧化的纸张。宣纸体表很脆,有种一碰就要碎成粉末的感觉,他极其小心地掀动着。令他没有注意的是,自他身后,有某种东西正盯上了他......
书信里的字体是楷书,字迹极为优美,许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写的。但他细细地看了才发现不是,这是一个男人写的,三十多、四十多岁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字迹既清秀又不失潇洒,但三吏却能隐隐约约地看出一种奇怪、诡异的气氛,从他的字里行间,从他的每一撇、每一捺,都渗透着某种不知名的血腥的气息,潜藏着一种来着内心深处的恐惧。
那种恐惧隐藏地很深,三吏当时没有看清信的具体内容,只是从那个男人的笔迹中悟出了什么。他依稀可以感觉得到,那个男子在写信的时候,从他自身、他的周围、他的内心深处,都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惊恐。但他的手并没有像常人那般发抖,他的笔触依然有力。
第一封书信的大致内容就是:
“英招兄:
自京城一别已有数十载,现唐突来信,还望勿怪。当日一同剿灭山匪有功,朝廷赐我黄金、良田以及官职。但因剿匪所落下的一身伤痛,我开始不再追逐权利,自上任的第一日起,便已打算辞官归隐,之后只身一人回了故里。一晃十年已过,我时常会想起当日你我二人为刺史麾下将领,率领数百余名官兵入山剿匪,若非你的祖传瞳术,单凭我一人绝不会在这大山中准确找出山匪的位置,英招兄,我越来越想念你,还有当日与你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官兵们。
此番给你写信,却不为叙旧,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这里,有鬼。
...... ”
有鬼?三吏有些发呆,他觉得这似乎是在故弄玄虚,这几封书信只是一叠古人的通信罢了,难不成,这世间当真有鬼怪一说?可这几封书信里所透漏出的气息却极为诡异、可怕,他可以感觉得到,这里面似乎蕴藏着鲜血,或者说,是蕴藏着某种东西。
他知道,若是再读下去恐怕会越陷越深,可那股某种不知名、神秘的吸引力却再次向他席卷而来。终于,他打开了第二封信。
“英招兄:
上次我说,我这里正在闹鬼,是的,这鬼一直纠缠着我。我隐约觉得,是那日剿灭山匪后,将山寨里所供奉的那尊小鬼模样的神像推翻在地,这鬼便缠上了我。 只是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鬼。但是今年,它愈发频繁地出现,头顶、身后、窗外、门后......到处可见它的身影,那密密麻麻的爪印无时无刻不在撕裂着我全身的肌肤,直到我全身血肉模糊方才罢休。
你也知道,作为一名将领本就无所畏惧,可今日,我却提不起半分神色。前几日,我散尽财物只为寻人驱鬼,可这些天过去了,它依旧每日按时出现,那密密麻麻的爪印似乎是凭空而现,无论我持刀抵抗还是默念法诀,对它均无效。
英招兄,我快死了。若是你在,以你的瞳术定可将其找出。可这路途遥远,我这一身伤痛的身子骨,恐怕禁不起折腾,只能每日寻人做法,缓解爪印撕裂肌肤的疼痛。听闻小高山上有座寺庙,曰渡灵庙,可渡化鬼怪。以前对其嗤之以鼻,今日,我却深信不疑,我打算明日便动身前往。
它来了,那密密麻麻的爪印又出现了,我不能再写了,就到这吧。
对了,英招兄,千万不要回头看身后,你会看到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