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岁了

三天前,我在法律上到达32岁的年纪。我在工作中安抚了一位实验失败而暴走的学生;我爸忘了我生日,想起来后给我寄了牛肉干;发小祝我老当益壮、松鹤长青;小韩同学问我为什么没有年龄焦虑;而我最亲密的爱人老蒋,把第一次剧场观音乐剧的体验留给了陪我看剧。为了看剧我连正经饭也没吃上,只路边匆匆啃了个牛肉饼。音乐剧的名叫《烽火家书》,讲抗战时期战士为了死去战友的女儿心怀希望,假冒战友一直将家书写下去。我看得泪如雨下。回到家,收到小韩同学给我买的花束。而这一整天过去了,我的闺蜜彩姐毫无表示。

这便是我的32岁生日,跟我想象的差不多,非常满意。我不禁回望过去十年,感叹一下自己终于走到这把年纪了。十年前,我22岁,医学院大四,五年学制下还有一年才能毕业。那时我青春无敌,不知疲倦,满腔热血,可我却盼望着一觉醒来,就已经是十年后的今天。

青春能给我美好的肉体、充沛的荷尔蒙、鲜活的感受力,却不能给我同期配一个已经发育完善的脑子。我似乎明白很多道理,却什么也不容易做到。我情绪化、爱钻牛角尖、不会取舍,犯下各种错误,浪费了太多感情和宝贵的时间。我并不能真正控制自己,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甚至参不透自己的人性长什么样子,我只是欲望的奴隶。我并不厌恶这些青春的“副作用”,我心里很清楚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没有这等历练人心不能变得坚韧和自由。但也正因为这些“副作用”,我并不怀念青春,过去就过去了,没啥好留恋的。

十年前的我正遭遇着人生第一次重大危机,我的原生家庭差点覆灭,我所依赖的社会关系网差点瓦解,我原本自以为稳固的三观被震碎一地。那时候理性告诉我,这一切都会过去,我也不会万劫不复,我会成长为一个威武不屈的人。但那是十年之后了。那时那刻的痛苦心境,真的让我想按个快进键,生出了一觉醒来就穿越到32岁的痴念。

此时此刻我终于走到了这个年纪,回头望去长舒一口气:我安全了,也自由了。

小韩问我为什么没有年龄焦虑,我只笑她太年轻。年轻的小孩,手里还没有力量,对世界一知半解,他们会很自然地对我这个老人家问出这种问题。因为,小朋友们敏锐地认识到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年轻真的是珍贵的不可再生资源;与此同时,他们也免不了犯那敝帚自珍的毛病,倾向于高估自己现在拥有的青春的价值。我没有年龄焦虑,因为我深刻体会过青春之美和青春之殇,更是努力十年,用逝去的青春兑换到了我更想要的东西。

再看看本文第一段我所描写的生日那一天。如果我是22岁,会怎样呢?我无法安抚暴走的同学,反而可能会被恶劣情绪传染,烦躁不已;我会怨恨我爸忘记了我生日,因为我从来没有忘记他的;我无法接受别人跟我提“老”这个意象,会感到被冒犯;那时候不会有人问我年龄焦虑的问题;爱人陪我看剧,哪怕他并不十分感兴趣,我都觉得理所当然应该如此,不会有丝毫感激开心之情;生日当天没有吃上一顿大餐,我会觉得缺了很大一块,流程不完整,我会暴躁易怒;而抗战的故事,我只会觉得老套无聊,压根不会走进剧场;闺蜜没有主动来为我庆生,这大概也是友尽的开端了。你看,这就是那22岁的我,我都觉得不可爱。

现如今,我在我最喜欢的年龄,处变不惊,内心笃定,旁人的行为对我的情绪几乎没啥影响,我心中似乎装了定海神针一般。我分得清什么感情是真挚的,不需要花里胡哨的表达方式;我感激所有人对我表现出来的善意,因为我真心认为善意不是理所应当就该存在的;人类为了高于自己生命的目标去奋战的故事,总能让我泪眼滂沱,因为我已经能感受到了那有多么艰难,英雄主义并不抽象也不滑稽,它是时间最伟大的奇迹。

我不怀念青春,也不为年纪增长而焦虑。年轻时候的我,只能算半个人,现在的我,可以靠自己做个完整的人了。焉能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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