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374】爸爸很忙,就是舍本逐末。2021-11-09

16、

五月十二日,北周任命柱国侯莫陈琼为大宗伯,荥阳公司马消难为大司寇,江陵总管陆腾为大司空。侯莫陈琼,是侯莫陈崇的弟弟。

17、

五月十四日,北齐北高唐郡投降陈国。

五月十六日,陈帝陈顼下诏,命南豫州刺史黄法qu将镇所迁到历阳。

五月二十一日,陈国南齐昌太守黄咏攻克北齐齐昌外城。

五月二十一日,陈国庐陵内史任忠驻军于东关,攻克其东、西二城,再进军攻克蕲城;五月二十三日,又攻克谯郡城。秦州城投降。五月二十八日,瓜步、胡墅二城投降。

陈帝陈顼因为秦郡是吴明彻的家乡,下诏准备太牢(猪、牛、羊各一),令吴明彻回乡祭拜宗祠,并给祖先上坟,文武羽仪非常盛大,乡人都引以为荣。

18、

北齐自和士开用事以来,政治腐败。等到祖珽执政,颇为举用有才能和声望的人士,朝廷内外都一致称颂。祖珽又想整理编制,淘汰冗官,官号、服装、配饰,都依照过去的老制度。又想要罢黜宦官和朝臣中的一些卑污小人,以改革政治。陆令萱、穆提婆很不赞成。祖珽于是指使御史中丞丽伯律,令他弹劾主书王子冲收取贿赂。祖珽知道他的事会牵连到穆提婆,希望将收赃罪联系到刑事,并进一步连坐到陆令萱。但是还担心皇帝对身边人溺爱保护,想要引后党为援,于是建议以胡皇后的哥哥胡君瑜为侍中、中领军;又征召胡君瑜的哥哥、梁州刺史胡君璧,想要任命他为御史中丞。陆令萱听闻,心怀愤怒,百方排挤破坏,将胡君瑜外放为金紫光禄大夫,解除中领军职务;胡君璧回去镇守梁州。胡皇后之被废,也颇有这个原因。对王子冲的贪赃枉法,则不予追问。

祖珽由此日益被疏远,诸宦官更是一起说他坏话。皇帝问陆令萱,陆令萱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沉默不对,三次追问,才走向坐榻,跪拜说:“老婢应死。老婢开始听和士开说祖珽多才博学,以为他是好人,所以举荐他。最近看来,竟是个大奸臣。知人实在太难,老婢该死。”皇帝令韩长鸾调查。韩长鸾一向厌恶祖珽,调查得出他假传圣旨及收受贿赂等十余件事。皇帝因为曾经与他立下重誓,所以不杀,解除祖珽侍中、仆射职务,外放为北徐州刺史。祖珽求见皇帝,韩长鸾不许,派人去把他推出柏阁,祖珽坐着不肯走,韩长鸾下令将他拖曳而出。

五月二十八日,北齐任命领军穆提婆为尚书左仆射,侍中、中书监段孝言为右仆射。段孝言,是段韶的弟弟。当初,祖珽执政,引段孝言为助手,任命为吏部尚书。凡是段孝言所擢升进用的人,不是给了他贿赂的,就是他的老朋友,跑官的人有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膝行跪伏,公开陈请,段孝言则气色扬扬,以为己任,随事许诺。将作丞崔成忽当众抗言说:“尚书,是天下的尚书,岂只是段家的尚书吗!”段孝言无言以应,只是厉色呵斥他下去而已。既而与韩长鸾等共同构陷祖珽,将他逐出朝廷,取而代之。

北齐兰陵武王长恭,貌美而勇,因为邙山之捷,威名大盛,武士们歌颂他的英勇,谱出《兰陵王入阵曲》,北齐主高纬忌惮他。后来替代段韶督诸军攻打定阳,颇为聚敛钱财,他的亲信尉相愿问他说:“大王身受朝廷寄托,何故如此?”高长恭不答。尉相愿说:“是不是因为邙山之捷,想要自污吗?”高长恭说:“是的。”尉相愿说:“朝廷如果猜忌大王,正可以此为罪,那岂不是本来为了避祸,却招祸更速?”高长恭涕泣,膝盖往前挪,问有什么办法,尉相愿说:“大王前既有功,现在又打了胜仗,声威太重。应该称病在家,不参预时事。”高长恭认为他说得对,但是又没能做到退出。等到江、淮用兵,担心朝廷又要用他为大将,叹息说:“我去年脸肿,今年为什么不复发!”从此有病也不医。但北齐主高纬还是遣使把他毒杀。

华杉曰:

所谓“君子自污”,是坏人当道,好人必须给坏人交“投名状”,干点坏事,表明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另一方面,也是一种博弈策略,就是自己把自己搞臭,消除自己的政治声望,以免让人君猜忌。高长恭贪赃枉法,也是这个目的。但是,这个尺度和效果,也都不好把握。而且你在干什么,什么意图,人家都懂。

太难了!好事绝对是不能干,祖珽那么坏,一旦是想干点正事,马上就被排挤出去了。干坏事呢,你不是坏人,毕竟干不专业。高长恭这种情况,像尉相愿说的那样求退,实际上也已经退不回去了,居然有《兰陵王入阵曲》这样专门为他写的赞歌,他居然没有拦住,这丧歌早已唱响,葬礼已经提前举行,他实在是不知道怎样才能活下来,无解。

19、

六月,陈国郢州刺史李综攻克北齐滠口城。

六月十一日,陈国庐陵太守任忠攻克北齐合州外城。

六月十六日,北齐淮阳,沐阳郡守将都弃城逃走。

20、

六月十八日,北周皇孙宇文衍出生。

21、

北齐主高纬游览南苑,将随从官员赐死六十人。任命高阿那肱为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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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九日,陈国豫章太守程文季攻打北齐泾州,攻拔。

六月二十一日,陈国宣毅司马湛陀攻克新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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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二日,北齐派开府仪同三司王纮出访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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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九日,陈国南豫州刺史黄法qu攻克北齐合州。吴明彻进攻仁州,六月三十日,攻克。

25、

陈国修建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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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四日,北齐派尚书左丞陆骞将兵二万救援齐昌,从巴水、蕲水之间进军,途中与陈国西阳太守、汝南人周炅遭遇。周炅留下老弱残兵,布置疑阵据守,自己亲率精锐,由小道绕到陆骞身后突袭,大破北齐军。

七月五日,陈国征北大将军吴明彻军抵达峡口,攻克其北岸城;南岸北齐守军弃城逃走。周炅攻克巴州。淮北、绛城及穀阳士民,都杀死北齐守将,献出城池投降。

北齐巴陵王王琳与扬州刺史王贵显镇守寿阳外郭,吴明彻认为王琳刚来,人心还不稳固,七月二十二日,乘夜攻打,城池崩溃,北齐兵退守相国城及金城。

八月二日,山阳城投降。

八月九日,盱眙城投降。

八月十九日,陈国戎昭将军徐敬辩攻克北齐海安城。青州东海城投降。

八月二十五日,陈国平固侯敬泰等攻克晋州。

九月一日,阳平城投降。

九月九日,陈国高阳太守沈善庆攻克马头城。

九月十一日,齐安城投降。

九月十三日,陈国左卫将军樊毅攻克广陵楚子城。

27、

九月十九日,北周太子宇文赟纳妃子杨氏。太子妃,是大将军随公杨坚之女。

28、

太子喜欢昵近小人,左宫正宇文孝伯对北周主宇文邕说:“皇太子为四海所属,而没有听到建立什么美德的名声。臣身为宫官,实在是责任在我。况且太子年纪尚少,志业未成,请妙选正人君子,做他的良师益友,调护他的品质,也还需要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积累。如其不然,悔之无及!”皇帝敛容说:“卿家世代鲠直,竭诚所事。观卿此言,有家风啊!”宇文孝伯拜谢说:“直言并不难,陛下接受才难。”皇帝说:“要选正人君子,还有超过卿的吗!”于是任命尉迟运为右宫正。尉迟运,是尉迟迥弟弟的儿子。

皇帝曾经问万年县丞、南阳人乐运说:“卿说说,太子是怎么的人?”回答说:“中人。”皇帝回头对齐公宇文宪曰;“百官骗我,都说太子聪明睿智。唯有乐运所言忠直。”接着问乐运什么样的人算是中人。回答说:“齐桓公就是,管仲做宰相则能称霸,竖貂辅佐就会乱国,可以与他为善,也可与他为恶。”皇帝说:“我知道了。”于是妙选宫官以辅佐太子。仍擢升乐运为京兆丞。太子听闻,非常不悦。

华杉曰:

我们每个人都是中人,受身边人影响。人人都自以为有自主意志,其实都没有。所以,还是重复之前说过的话,对人要制定政策,听谁的,不听谁的;和谁可以接触,和谁不要接触。因为接触一个人,就等于接受他的影响。

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更重要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择邻而居,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历代对太子,“妙选师友”都是最重要的安排,为他安排好身边人。

但是,我们从历史中也看到一个普遍的现象——皇帝不了解太子。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住在一起,甚至太子从小就不跟皇帝在一起,而是在太子宫他自己的宫官包围中。所以皇帝要知道太子怎样,他还得去问这些官员。皇帝自己放弃了对太子的亲自陪伴和教育。

要想传下家业,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对儿子的陪伴。但总是“爸爸很忙”,爸爸忙什么呢?忙到最后,继承人都没教育好,不是白忙一场吗?

太子为天下之本,爸爸很忙,就是舍本逐末。帝位传到宇文赟手里,北周就要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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