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年月的一锅杂面汤，要了五条大汉的命

这是听老辈儿人讲的真事儿。

上世纪五十年代，正赶上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家家户户都吃不上饭，人们逮住啥吃啥，甚至易子相食，真的是饿殍遍野，十室九空。就像美国记者白修德回忆当时的场景，小贩卖树叶，一块钱只能买一小把；寂静的村落里，被抛弃的婴儿的哭声显得异常嘹亮；一个瘦削而美丽的十六七岁的女子死去了，嘴唇呈现出可怕的绿色；扒坟食尸的野狗吃的膘肥体壮；父母逃荒要饭为了不被孩子抢口粮，把六个孩子捆在树上活活饿死……

那时候我们的村庄刚建成二三十年，才有十七八户人家，但可耕地面积很大，但赶上饥荒年馑，也只有很少部分的收成。家家户户的粮食都精打细算，虽吃不饱，倒也不至于饿死。不干活的时候不舍得吃饭，或者简单吃点儿稀面汤外加黑面糠窝窝头，特别是窝窝头，虽然加了糠，但也有定量，吃点儿垫吧垫吧，饿不死就行。只有需要出大力干活的时候，面汤才会稍微稠一点，窝头才能多吃一个两个的。

以前做饭不像现在还能挑来捡去的，甚至发愁有那么多菜到底该吃哪个。那时候基本上就是一天三顿离不开红薯，早上红薯片、中午红薯块、晚上红薯面。菜不用挑，要么没有，要么就是辣萝卜咸菜，能就着咸菜吃顿饭就已经是件很奢侈的事儿了。

闲言少叙，咱书归正传。早上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八爷去地里看墒情，刚走到村北头，看到柳树下仰仰歪歪的五个大汉，就已明白了八九分，问他们干啥的，咋在这里睡了。其中一个稍年轻的精神头儿相对较好的有气无力的回道，我们是一个村的出来逃荒的，家里人大多都饿死了，我们没办法就出来谋生了，走到这里实在没有力气了才在这里歇了一晚上。八爷看他们虽然面黄肌瘦，但体格实在高大。心想村里虽然都挨饿，倒还不至于饿死，把他们留下来既能救了他们性命还能多几个能下力的干活人手。于是就说，我们村虽然也穷，但不能见死不救，你们跟我回家吧，我给你们管饭。五个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八爷一看都惊讶，自己身高已经近一米八，他们几个站起来比自己还高。

路上他们说已经三四天没吃饭了，如果不是遇到您老人家，我们可能也就这两天的活头儿了。您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其他的先别说了，活命要紧。八爷回说。

到家以后，八爷安排八奶奶开始做饭，知道他们那么长时间没有吃饭，肠子估计都饿细了，可不敢给他们吃窝头，就做点儿稠一点的面汤喝吧，先冲冲肠子。农村出来的朋友都知道，特别是年龄稍微大一点的，以前做饭的锅不像咱们现在，那时候都是大钢锅，座在锅灶上，炒菜做饭都是它，什么时候用坏了什么时候才拿下来。八奶奶做了海海漫漫一大锅汤，不断嘱咐他们别吃太急、太多，先垫垫肚子，缓缓再吃。那五条大汉看见了吃的顿时眼冒绿光，端起盛好的饭，也忘了烫，稀里呼噜就喝下去了。要知道那可是大海碗啊，他们的行为吓坏了八爷八奶，可不能这么吃，会要命的。你们长时间没吃饭，肠子都饿细了，也饿薄了，这样很容易把肠子冲断、烫坏，这些饭都是给你们准备的，慢慢来。别到最后弄得没吃的是死，有吃的了咱再没那个命去吃。

几个人仿佛没听见，可能也真的没听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饭上了。八爷说话的当口，第二碗已经下肚了，正争抢着去盛第三碗。八爷忙上去阻拦，大喝一声，不能再吃了！急得头上青筋暴露，胡子直颤，伸开双手挡在锅前。几个人许是真的被镇住了，都愣在那里。八爷接着说，爷们儿，做这么多饭是让你们慢慢吃的，给你们说了，你们这种吃法会死人的。我不是心疼粮食，我心疼你们的命，如果你们慢慢吃，可以再多吃点，但这样吃法，就真的不能再吃了……

我们再吃一碗，就一碗！最年轻的那位近乎哀求。其他四个人也这样七嘴八舌的求八爷。

看他们的样子实在可怜，八爷的恻隐之心稍动，这碗一定要慢慢吃！

几个人听到这话，慌忙去盛饭，盛完后锅里的饭也所剩无几。这次他们确实是慢慢吃的，可能前两碗饭的能量已经供应上了，他们看起来精神很多。

吃完了饭，八爷让他们去柴房睡一会儿，好好歇歇，自己又转身去地里了。等他从地里回来，看到拆房门口多出来很多劈好的木柴，暗叫坏了（那五条大汉觉得吃了救命恩人的饭，得帮忙做点事，把几个大榆树疙瘩给劈成了木柴）。急匆匆去看那五条大汉，都在呼呼大睡，他紧揪着的心才放松下来，可还是把八奶奶埋怨一通，最后还嘱咐她，这一段时间吃完饭后千万不要让他们干活，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快到中午的时候，柴房不住的传来“哎呦哎呦”疼痛的叫唤声，八爷急忙过去，看他们一个个捂着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就知道不好了，如果不是吃饭吃多撑坏了肠胃（胃穿孔），肯定就是饭后干重活把肠子累断了。虽然知道是这样，他还是让人骑马到隔壁村请来了当地有名的医生“赛华佗”，医生一一给号了脉，摇了摇头。就这样过了三四天，五条大汉硬生生的疼死了……

八爷心痛不已，如果当时不把他们救回来，他们也不会因这事儿而死；如果当时不心慈手软，让他们多吃那碗饭，他们可能也不会死；再或者，自己看着他们去睡觉，不劈那些劈柴，也可能不会导致他们死亡。唉，说啥都晚了，可惜了了，那么高大的五条汉子。

八爷一片好心，却没有救活五个人的性命，非但没有救活，他自我感觉那五个人还是因他而死。为此事，他每每想起都是满满的自责，直至生命的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