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30

                      叶落有声

      一千多年前，风起云涌后，残阳垂暮。中唐，洛阳。

      青泥路上密密地落着一层叶子，一半枯黄，一半深绿。倏尔一阵风吹来，和着秋独有的萧瑟，有几片叶子浮至空中，又悄然落下，仿佛不甘于这般结束自己的一生。想要挣扎，却抵不过四季更替、岁月蹉跎。

      “咔嚓、咔嚓”，两三个孩童踏着落叶，嬉闹着跑过。抬眼望去，一位卖冰糖葫芦的老翁正笑呵呵地把两串红溜溜的糖葫芦递给那两个可爱的孩童，旁边站着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想必是孩子们的父亲。只见他将两枚铜板自腰间取下，付给了老翁。远处一群秋燕成队向南方飞去，刚下过微雨的洛阳，山雾缭绕，秋的火红和赤黄若隐若现，掺着暂未褪尽的绿，恍若蓬莱之境。丝丝缕缕的炊烟自山下徐徐升起，弥散开来，飘至附近的村庄，似带着乌江的味儿，飘进了张籍的思乡情。

      于是提笔作书，欲寄给远在故乡的亲人。外出许久，不知家中近况如何，父母身体可还安康，衣食温饱可有困难，心情可还舒畅，故乡可有变动……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思绪千千万万，竟不知该如何下笔。望着窗外飒飒的落叶，张籍终是缕了思绪，将自己的一腔思念悉数汇于笔尖家书，交给了信使。不久后，洛阳的大街小巷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诗：“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在万千文人墨客笔下，秋是悲伤的，亦是喜悦的；秋是萧瑟的，亦是丰收的。总而言之，秋是美的。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我与湘夫人的初遇，就这样惊艳在了秋的柔情里。一眼惊鸿，再看沉醉。是了，不是树叶，也不是秋叶，只有木叶。她的美不同于芸芸众生笔下的秋，在屈原眼里，她是独一无二的，是珍宝，是神祗。虽终日不可相见，愁绪萦绕在心头，但心中的爱慕之情早已深入骨髓。飘落的木叶，由着洞庭柔波荡向远方，恰似这满目袅娜的秋光，寄托的是思念，载着的，是矢志不渝的忠贞。

      历经千年，这些有关秋的情愫，一点点地，被岁月沉淀在了青芬的泥土中。“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明日复明日，明年复明年，秋，生生不息。落叶呢？那些凋零的仙子，在生命尽头依旧绽放着最瑰丽的色彩，甚至将自己的全部，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了这片生养她们的泥土。她们用生命滋养着一季又一季的春，亘古永恒。“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还是有人揣着黛玉葬花般的细腻，和豁达从容的大气，为这落叶，题了流传千古的佳句。

      我是迷恋秋的，而我将这迷恋，藏在秋叶中，落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