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苦的童年不愁长
七十年代初,小梅出生在一个农民的家庭。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养活一个孩子也要看老天爷给的运气。
由于营养跟不上,小梅整日日啼哭不止,家里被哭闹的噪声扰得不能平静,奶奶把小梅丢在墙角,无知的孩子却不知道害怕,她仍然扯着嗓子大哭,大有一种要用哭声赢得某种胜利才罢休的倔强。
奶奶一气之下抱起她就要扔到外面,妈妈舍不得自己的骨肉,夺过孩子,小梅立即停止了哭泣,她得到关爱的那一刻有了安全感,小脑袋往妈妈的怀里拱,想要得到安心的庇护。
奶奶从江苏来到新疆,骨子里就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她希望家里添一个男丁来延续李家的香火,看不上眼前这个一岁半还不会走路的丫头片子。
那个年代,被饿死的孩子找个地方埋掉,可以期待下一个孩子的到来。
也许,是上天的怜悯,小梅虽然柔弱,但在妈妈的关爱下活了下来。
可喜的是,妈妈生下了弟弟廷生。弟弟的到来让奶奶和爸爸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为了养活这个小生命,爸爸在每天晚上去生产队偷羊奶,有了羊奶的滋润,弟弟长得比姐姐快,廷生满一岁就会走路了,两岁多的姐姐还只能扶着墙壁磨磨唧唧地挪步。
看到弟弟稳健的步伐,小梅也有了希望的本能,她自己扶着墙不停地练习走路,摔倒了不知多少次,她终于可以独立行走了。
妈妈在弟弟两岁时,带着姐弟俩回到了四川老家,小梅第一次看到了外婆,一个带着包头的老人。
外婆家门前有一条小河,小河边有一棵高大的桔子树,鸭子在河里快乐的玩耍。
印象里最深的是,外婆家里的有一个被称作“烘笼”的框子,那个“烘笼”里可以烤红薯和面团,是小梅向往的美食。
外婆怕妈妈不给她寄钱,提出要留下弟弟,其实,外婆的日子也不好过,外婆带着三个未成家的舅舅每天吃红薯稀饭,添一个孩子的吃食只能多添一碗水。
妈妈一个人也带不了两个孩子,只好忍痛割爱把弟弟留在了四川。
奶奶早就听够了小梅的哭声,跑到大姑家带外孙子去了。小梅被妈妈送进了托儿所。
小梅生性胆小懦弱,在托儿所常被厉害的孩子欺负。
有一次,一个叫琴儿的孩子拿着炉子上的炉钩子把小梅的手烫伤了,托儿所的阳奶奶让小梅伸手去打那个孩子,小梅只是象征性地拍了琴儿两下。
到了晚上,爸爸妈妈在生产队里忙工作,不能接小梅回家。托儿所的阳奶奶把小梅带回了自己家。
阳奶奶把点亮的煤油灯放在院子里,在地上挖好的小圆坑两边竖起两块红砖,把一口平底锅放在砖上,点燃小坑里的玉米叶子,袅袅的炊烟弥漫在院子里,起初有点呛人,火苗舞蹈时,炊烟弥漫在空气里,找不到它的影子。
阳奶奶把预先打好的玉米糊糊,用一个大圆勺舀出来倒在平底锅里,用一个“丁字形”的摇撸转一个圈,一张圆圆的煎饼就摊好了。
小梅很自然地往圆坑里添柴,昏黄的灯光把阳奶奶的身影放大,高大而厚实的投影落在院墙上。
不一会儿,一张张玉米煎饼就在两个人的默契里烙成了。闻着玉米面的香味,小梅的口水就流出来,撕咬着玉米面煎饼成为记忆里的油画,尘封后永不褪色。
爸爸和妈妈早出晚归,小梅留在托儿所混日子,每日里和伙伴们淘气,胆子渐渐大了。可是,每天晚上都不知道睡在哪里。
托儿所的马奶奶也会把小梅带回家。奶奶的娃娃长大出去工作了。小梅去了奶奶家,奶奶就把小梅当成了客人。
马奶奶从一个罐子里摸出两个鸡蛋,小梅看到鸡蛋时,两个眼睛里发出兴奋的光。
她看着马奶奶洗好鸡蛋,把鸡蛋放在锅里煮熟,直到冒着热气的锅里能听见咕嘟咕嘟的响声,盯着锅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鸡蛋长腿跑了似的。
马奶奶把煮好的鸡蛋放在冷水里泡几分钟,拿在手里仍然烫手,小梅接过鸡蛋,剥掉蛋壳,三口两口吃进肚子里,嘴唇上留有蛋黄渣,鸡蛋是什么味儿,小梅也说不清,总之好吃就对了。
她搓搓小手,看了一眼泡在碗里的那个鸡蛋,走到脸盆架前洗手。
洗好了手,小梅安静地坐在小凳上,马奶奶拿着剩下的鸡蛋递给小梅,小梅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奶奶,奶奶的眼睛里洋溢着温暖的笑意,小梅接过鸡蛋,会心一笑,她仔细地剥掉蛋壳,这次一点一点地啃鸡蛋,第一个鸡蛋错过了品尝,第二个鸡蛋要仔细咀嚼……
吃完两个鸡蛋后,小梅在马奶奶家的炕上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日子就在这样的流水里过去,每一天都有感动,哪些琐碎的小事充盈着小梅的内心。
爸爸和妈妈永远在忙,忙不完的工作,也会在累的时候争吵。小梅在托儿所里度过快乐和幸福的生活。
到了夏天,正是农忙季节。很多孩子都不能被爸爸和妈妈接回家。托儿所的李奶奶就把好几个孩子带回家,一群孩子在李奶奶家的院子里疯玩,李奶奶在老虎灶上架一口大锅,熬好一锅糊糊,我们还没有等糊糊凉透,就吸溜吸溜的喝起糊糊来,你一碗,我一碗,一锅糊糊不一会儿就底朝天,调皮的孩子,伸出舌头,把整个碗都舔得干干净净,人多吃饭香,糊糊也是记忆里的美味佳肴。
转眼四年过去了,小梅在托儿所历练的很皮实。受委屈不哭不闹,受了伤自己悄悄忍着。父母没有时间关注她的成长。
小梅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爸爸把弟弟从四川接了回来,妈妈可以每年给外婆寄5元钱作为思念的寄托。作为交换,小舅舅来到了新疆,他是外婆最小的幺儿。
为了给舅舅谋出路,爸爸给生产队的队长送了礼,走后门送舅舅去当兵,可是,小舅舅不愿意去吃苦,就把自己的头发淋湿,站在外面冻自己,那时零下四十度的冬天,小孩潵泡尿都能结成冰,小舅舅如愿逃脱了服兵役,受不了苦的小舅舅又回到了老家。
小梅和弟弟廷生玩熟了,彼此有了相互依赖的感情,这时候小弟弟降临了。小梅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就成了妈妈的小帮手,烧锅,洗碗,做饭都能看到小梅不离妈妈的左右。
陪伴小弟弟六一也是小梅的首要任务。小梅在抽空干家务的同时要照顾好弟弟。
一个冬日的上午,大人吃过早饭去地里积肥,小梅刚把炉子上的烧开的水提下来,小弟弟蹒跚走过来要姐姐给他擦屁股,刚拉完粑粑的弟弟走到小梅跟前顺势蹲下,没想到正好蹲在壶嘴上,壶里的开水倒出来,把弟弟的屁股烫伤了。
弟弟尖利的哭声吓呆了小梅,看到弟弟屁股上的伤,小梅飞奔出去找爸爸……
小弟被送往卫生所,处理好伤口,很长一段时间弟弟都不能做凳子,也不让小梅靠近,烫伤何尝是在弟弟身上,也在小梅的心上,很多年过去了,小梅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
到了夏天,脱去棉衣后的孩子们都很淘气。小梅带着两个弟弟在房前屋后玩耍。
邻居家的小哥哥学会了骑二八大杠,趁着小梅不注意,把小弟弟放在后架上体会带人的感觉,小梅本能的觉得会有危险,她追着小哥哥的自行车奔跑,两条腿哪里能追上两个轱辘,飞跑的自行车把小弟弟的脚丫卷在链条里,刮下脚后跟上肉,鲜血直流……
童年就在心酸里注入岁月的痕迹,该长大的孩子,依然会茁壮成长。
小梅在带弟弟的过程中不断犯错也在不断积累经验。
夏天可以在外面的空间里撒野,冬天就要在屋内狭小的空间里憋着。
爸爸给姐弟三人,每人分一堆棉花,要求三个人把棉籽摘除,剥好的棉絮,妈妈用来给孩子们做新棉鞋,棉衣。
人多好干活,不一会儿,三个小鬼剥完了面前的棉花,爸爸再给孩子们分一堆,四个人比赛,爸爸给孩子们鼓劲,孩子们在有说有笑里完成任务,冲出门,在院子里打雪仗,童年是一首歌,在苦中作乐。
过年的时候,小梅穿着妈妈做的新棉衣,给托儿所的奶奶们拜年。
每到一家,小梅都会双膝跪下,虔诚的三叩首。感谢奶奶在成长中的陪伴,感谢奶奶家人般的爱怜,感谢奶奶让小梅在饥饿的年代里不再饿肚子。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份亲情是小梅生命里的欢歌,她们是小梅生命里的永远的亲人。
上了小学,见到奶奶们的时日不多,但是,记忆里的玉米煎饼和鸡蛋,还有糊糊都不曾远离,反而在岁月里珍藏着童年最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