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母亲的一生

2015年的秋天,母亲去世,我带着妻子回国奔丧。那也是28年来,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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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开车是很危险的,你不应该让妈妈开车”妻子说。妻子是日本横滨人,我10年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东京,成了家。其实妻子从未见过我的母亲,母亲生性淡薄,我的妻子,母亲也觉得不是太有必要见面。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你选择怎样的人生,便负责怎样的人生。说实话,我其实不太能把母亲和老人这两个字放在一块,她长着一张清丽的脸,身材消瘦高挑,有气质而少言语。仿佛自我出生便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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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童年时期,玩伴总向我吹嘘野餐的趣味,不过是一家人开车去郊区的树下,吃顿做好的盒饭,放放风筝。可能在城市里关了太久,我也总想去野餐。可能是母亲太忙了,她答应我去,又一次两次说话不作数,后来,我们终于去野餐,玩风筝的时候,我回头,看见母亲一身浅色裙子,一个人站在一株樱花树下,夹着烟,若有所思。她不像别人的妈妈,她从来不抱我,但我害怕这样的情景,害怕她一个人站在那里,隔离人世,太寂寞了,仿佛我会随时失去她。自从那次野餐,我开始承认,我家里没有那种带着烟火气的稳稳的幸福。母亲一个人带大我,其实已经不易,她爱我,但她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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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死于一场车祸。警方调查是因为母亲醉驾,酒后失控撞坏了栏杆,径直开下了那座新修不久的跨海大桥。

在太平间外,见到一位老者,一身黑色风衣,戴着一副墨镜,气质看起来像是个冷峻的艺术家,他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自称是我的父亲。从他那里,我了解到了母亲前半生一些我不知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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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虚无主义者,一朵带刺的夜游的玫瑰。没有人知道沉星心里在想什么。”沉星是母亲的名字。她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应该会以嬉皮士的态度玩味此生的人。谁知道后来有了你,她未曾与我商量,便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本来我们在一起是很好的,可能那时候我确实是一个丁克主义者,而我以为她也是。

我接过父亲递来的烟,深深吸了一口,抬头看了看头顶挂着一轮稀月的天空。

可惜这辈子自此错开,沉星,我们本来是彼此挚爱。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你长得不像你的母亲。是的,我长得和眼前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倨傲的老人,如出一辙。可以说,我就是青年版的他。

“我一直没有找到她,原来她从南方搬来了这座北方的海滨小城。”

翌日,我把母亲的骨灰撒入了大海。如她所愿,不留碑墓。

和妻子飞回东京的时候,是个晴朗好天气,妻子是个温柔爱笑的日本女人。有的选的话,我当然选择这种热闹烟火气的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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