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市场经济
有利可图的大规模生产的需求,并不必然与人类的需求相一致。
——德裔美籍哲学家和社会理论家,赫伯特·马尔库塞(1898~1979年)
市场经济是商品经济的高级阶段,约翰·希克斯(《经济史理论》)认为:“实际上在中世纪的后期,即十三十四世纪,市场经济的嫩芽已经在积雪之下悄悄冒出了头。”
1776年,英国经济学家,亚当·斯密(1723~1790年)出版《国富论》,标志着古典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正式诞生,被称为经济学上的第一次革命。“亚当·斯密第一次对政治经济学的基本问题作出了系统的研究,创立了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马克思语)”
亚当·斯密(1723~1790年),英国经济学家,古典经济学的“开山鼻祖”
亚当·斯密通过考察自然价格和市场价格的关系,分析了竞争约束个人自利行为的作用形式和价格机制配置社会资源的运动过程。他认为,市场在鼓励人们追求自身利益的过程中会自然地触发出他们的勤劳、节俭品质和创造精神,并通过竞争的力量,引导人们把资源投向生产率最高的经济领域,从而促成社会资源的优化配置。亚当·斯密提出了他著名的论断:每个人在追求自身利益时,都会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引导着去达到并非出于其本意的目的,即社会福利最大化。
也就是说,市场经济就是以市场作为资源配置的手段,产品和服务的生产由价格机制来引导和决定的一种经济制度。比如说,市场上猪肉供应紧张了,猪肉的价格就会上涨,就会有更多的人开始养猪,猪肉的供应增加,价格下降,整个过程都由市场自发完成。
价格机制
市场经济的特点就在于它的自发性和竞争性。市场经济中,一切经济活动,生产什么,生产多少,怎么生产,都是市场中的个人或组织(市场主体)根据价格信号自发决定的。并且,每个市场主体都想在经济中争取更大的份额,就需要跟其他市场主体进行竞争,通过竞争,实现企业的优胜劣汰,进而实现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因此,自发性和竞争性是市场经济的两个基本特征。
与市场经济相对的是计划经济,计划经济一般由国家所引导,按照拥有的资源和人们的需求有计划地安排社会的生产。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中国大陆地区是一个典型的传统小农经济国家,只有微不足道的少量零星工业生产。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政府的强力推动下,实行计划经济,初步完成了工业化。
197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确定实行改革开放,1984年中共十二届三中全会提出发展有计划的商品经济,1992年中共十四大提出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后经过短短二十几年的时间,国民经济飞速增长,市场经济也随之渗透到了社会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大步迈入了所谓的“市场社会”。
美国哈佛大学政治哲学教授,迈克尔·桑德尔(1953年~)在其《金钱不能买什么:金钱与公正的正面交锋》一书中对“市场经济”和“市场社会”作了区分,他指出:市场经济是组织生产活动的一种工具——一种有价值且高效的工具;市场社会是一种生活方式,其中的社会关系按照市场规律被改造,市场价值观渗透到了人类活动的各个方面,一切东西包括个人情感、政府公共服务都可以作为商品出售,金钱主导生活的每个角落,而这些方面,本来应该由其他价值观,即非市场的价值观来引导。
市场经济激发了无与伦比的经济活力,创造了丰盛富足的物质财富,搭建了舒适便捷的日常生活。但是,市场经济也唤醒了人性的邪恶,摧毁了生命的绿洲,筑造了精神的荒漠,消解了人类的终极关怀,引发了关系人类生存的各种问题,甚至灾难。因此,我们决不能盲目地膜拜市场经济的神力,唯市场经济的马首是瞻,而不顾其固有的缺陷和局限性,比如:市场失灵、经济波动、浪费资源、两极分化、消费主义、扭曲人性等。
一 市场失灵
经济理论认为完全竞争(完全没有垄断)的市场结构(有效市场)是资源配置的最佳方式,但在现实经济中,完全竞争市场结构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假设,其前提条件过于苛刻,现实中不可能全部满足,仅仅依靠价格机制来配置资源无法实现效率最大化或者帕累托最优(没有人可以变得更好,除非让别人受损),也就是“市场失灵”。市场失灵的原因主要包括:垄断(任意抬高价格)、外部性(一些经济活动难以市场化,比如工厂排污等)、信息不完全(买的没有卖的精)、公共物品(大家都可以免费使用的物品,如道路、桥梁、公园、教育、国防等)等。
二 经济波动
市场经济的自发调节,具有极大的盲目性,会导致经济波动,甚至是周期性的繁荣与萧条,让经济不停地经历过山车般的跌宕起伏,造成了极大的资源浪费,对人们的生活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自从1825年英国发生第一次经济危机以来,之后每隔几年(10年左右)都会发生一次。最近一次,2018年开始的全球经济衰退,至今让世界经济的天空阴云密布、黯淡无光,2019年年底出现的新冠病毒更是雪上加霜,让世界经济的前景更加渺茫,甚至于各种政治闹剧频频爆发。
三 浪费资源
市场经济的竞争性,会导致资源的巨大浪费。特别是随着科技的发展,产品研发费用惊人,在市场经济体制下,为了竞争,每一个企业都要投入大量资源(资金和人力)用于开发几无差别的产品。市场上,每次一种新技术兴起,都伴随着大量资源的重复性投入,众多市场主体相互拼抢厮杀,最终尸横遍野,人们用血汗和生命创造的财富顷刻化为浓烟滚滚。
2016年,中国政府宣布将投入1500亿美元,力争在2025年之前让中国的集成电路芯片产品在本土市场份额达到70%,时任美国商务部长的普利兹克猛烈抨击了这种做法。她说:“这一史无前例的、由国家驱使的干预行为将会扭曲市场、破坏产业内的创新环境。导致该产业出现同钢铁、制铝、绿色产业相似的情况:全球范围内的产能过剩,市场价格被人为压低。不仅仅是美国,这些行业在全球范围内都将受到重大损害,被迫削减就业岗位。”
普利兹克的言论特别完美、全面而深刻地说明了一件事——市场经济效率低下。实际上,这种言论完全是反人类的思维模式,市场经济让“浪费”成了“正道”,“不正常”成了“习以为常”,庸庸众生成了经济制度的牺牲品,只有少数大资本家独自歆享普通大众献祭的贡品。
四 两极分化
一旦资本获得了自主的增长能力,必然会造成巨大的财富聚集效应,正像电影《西虹市首富》所展示的现象:“有钱人会更有钱”。今天极速发展的技术,特别是信息技术,更是前所未有地加剧了这种效应。
英国慈善机构乐施会的一份报告写到:1980年到2016年,世界上最富有的1%人群的收入增长速度是最贫穷的50%人群的两倍,前者增长了27%,后者只增长了13%;2017年,全球82%的财富流向了最富有的1%的人口,而处于财富底层50%的人口几乎没有收益;2018年,贫富差距大幅扩大,世界上最富有的26个人拥有的财富与最贫穷的38亿人一样多,全世界超级富有的人变得越来越富,越来越让其他人难以企及。
五 消费主义
市场经济中,资本的唯一目标是追逐利润。为此,市场经济迫使相互竞争的企业不惜一切代价,采取一切手段,不停地制造新的产品,并让产品快速更新换代,以刺激人们的消费欲望,从而催生了一种畸形的生活模式——消费主义,即把消费本身当作目的,为消费而消费。
消费主义迫使人类消耗了大量的资源,制造了无法计量的垃圾,破坏了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让地球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同时也造成了人类本身的问题——物质至上,精神空虚。美国社会学教授,朱丽叶·斯格尔早在其1998年出版的《过度消费的美国人》一书中写道:“多项调查表明,美国人普遍认为,物质主义正在毁坏国家的根本,正在扭曲人们的价值观,甚至已经危害到我们的下一代。”
六 扭曲人性
首先,市场经济以人性自私作为其理论前提,认为每个人都以自身的利益最大化为目标,从而极大地激发人性中的贪婪,为人类的贪欲提供了一个公然蓬勃发展的环境。
2003年,美国斯坦福大学学生,伊丽莎白·霍姆斯中途退学,创办科技公司Theranos,号称推出了一款“革命性验血设备”,仅通过指尖采血就能完成 300 多项血液检测项目,最终被发现是一场骗局。实际上,Theranos 获得的14亿美元没有多少真正用到产品研发上,大部分都花在伊丽莎白奢华的生活和昂贵的律师费上了。
1993年,海归美女吴冰联手大富豪肖文阁创办了印纪传媒,2014年借壳上市,到2018年,两人私自获利44亿,公司亏损四百亿。
2019年10月10日,一辆货车超重3倍,导致无锡一段高架侧翻,桥下三人被压死。
……
其次,市场经济的竞争性,会严重损害我们的人性。人本主义哲学家、精神分析心理学家,艾里希·弗洛姆(1900~1980年)在其《逃避自由》一书中描述了竞争对人际关系及人性的影响:“市场规律是所有社会及人际关系的准则。很显然,竞争对手之间的关系必须以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漠不关心为基础。否则,任何一个人都会寸步难行,无法完成其经济任务,即,相互斗争。如果有必要,在实际的经济斗争中毫不留情地摧毁对方。”
再次,市场经济以金钱作为唯一标准,以物质财富作为终极目的,倾向于培养“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没有灵魂的工具,出卖良知的各种专家,以及被利益集团绑架的政客。比如,2019年4月29日,为了讨好军火商,美国总统宣布美国将退出联合国《武器贸易条约》,这意味着,从此之后,全球武器将被肆无忌惮地贩卖,从而给全人类带来巨大的战争伤害。
因此,完全自由的市场经济就是:所有的经济活动都是为了追逐利润,所有的经济决策都与人类的真实需求脱钩;所有的人都受制于市场的迫切性(行色匆匆,不知所踪),都参与市场的竞争(生产、消费、工作、生活的竞争);所有的人都做着一夜暴富的黄粱美梦,却遭遇了一轮又一轮剧烈的经济波动;所有的人都仰望着风口浪尖上的猪,却承受着物价飞涨的痛;所有的人都浪费着地球上的资源,也虚掷了自己的生命;所有的人都制造着垃圾,也消受着污染的环境;所有的人都一边“过度劳累”地工作,一边“过度消费”地生活;所有的人都为经济利益出卖过人格,舍弃过人性,抛弃过梦想,甚至献祭了宝贵的生命。
所以,在市场经济全球化的今天,我们一定要保持清醒和警惕,不能随便错付了青春;我们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念:生活简朴、心灵自由;我们一定要采取行动,杜绝浪费,保护环境;我们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底线,不偷窃别人的劳动果实,不出卖自己的良知和灵魂;我们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生命,不能让物质吞噬了我们的精神、信仰、自由和梦想,不能让欲望碾碎了我们的人性、自我、人生和幸福!
有人因为心累而跳江,有人因为一份工作跳楼,有人因为欠债把别人推下悬崖,有人为了钱财而放火,有人为了利益争着做狗……三聚氰胺、抗生素、瘦肉精、假疫苗、脑心通、火龙液……传销、裸贷、杀猪盘……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恃强凌弱,坑蒙拐骗、投机倒把、巧取豪夺,阿谀奉迎、奴颜婢膝、寡廉鲜耻,自私自利、麻木不仁、冷漠无情……环境破坏、生态恶化,气温升高、冰川融化……白色垃圾、信息垃圾、毒鸡汤……。市场经济吞噬了多少人的人格和人性、青春和梦想、自由和信仰、灵魂和生命。如果不能约束我们的欲望,我们最终可能会把自己推向灭亡。你走的马路宽敞,不过是绿草、大树、水稻的坟墓场,你住的高楼雄壮,难不成是青春、梦想、自由的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