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腾

他是这片草原上唯一的一匹孤狼,是从北方来的,可是羸弱瘦小地像条狗。早些年,不知道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他被驱逐出了狼群,一直独自到现在。

   这片草原散养着一批毛羊,放牧人也只有一个,住在河边的帐屋里。因为这片区域很久没有出现过狼了,放牧人的生活也过得很散漫,每天艳阳高照的时候起,斜阳将尽的时候便回了,但是守着祖辈的习惯,他还是会随身带一把跨刀。

  其实,狼已经观察这群羊很久了,可是从来没有行动,只是远远地眺望着,遥远的连牧羊人的黄狗都没嗅到他的气息。他发现羊群中间,有一只羊格外的显眼,与那些被剃光了郁郁毛发的羊不同,那只还披着棉花似的柔软的雪,翘首地好似比别的羊更骄傲——肉羊总是比毛羊高一些,只是,这只羊的腿有点瘸跛。羊群的其他羊总喜欢欺凌她,或许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或许是因为她走起路来笨拙的“骄傲”。这只羊是牧羊人几年前拾来的。那时候,她还是一只瘦弱的小羊,当时,她的腿是伤了的,牧羊人看她可怜,便把她带回来家,胡乱的给她包扎了伤口,便放她与羊群在一起了。可是从那天起,这只牧羊人却成了这只羊唯一的依恋。每天牧羊人驱赶着羊群觅食的时候,她总会依偎在牧羊人的身旁,用头蹭蹭牧羊人的腿。而牧羊人呢?他还是自顾自地赶着羊群,从未在意过这只瘸跛的温柔。

  夕阳落了,牧羊人回到了帐屋里。狼还趴在林间,远远地眺望着。直到星辰起了,狼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他望了望黄狗的狰狞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羸弱的四肢,摇了摇头,掉头走了。

草原的那边有片石林,石林里居住这许多山兔,白天,这些山兔不得不躲避猎鹰的追捕,仓皇四窜。此时夜已深,他们可以趴在山头好好休息一下。在草原上,狼是追捕不到兔子的,可是在寂静的夜,宁静的山上,就不一定了。狼在这里虽不能大快朵颐,但多少能够果腹一番。

多少日夜更替,太阳落下又升起,日子对这片草原来说是如此的稀疏平常。早上羊儿觅食,牧人驱赶;晚上星辰的火照亮着天空,而大地上除了月光洒下的一层洁白,就再也没有别的光辉。按理,狼在寂寥的月夜是会嗷嚎的,可是这只狼不会,在狼群里的时候就不会,如今独自的时候也不会,好似他的血液里从来就没流淌过孤嚎的血统,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太阳和往常一样升起,可升起时,伴随着隆隆轰鸣——有车开来了。在城市里,车的马达根本算不上什么噪音,可是在草原上却已是一番惊天动地。宁静的沉睡被唤起,“唤醒”在车周围掀开涟漪。狼也被这轰鸣闹醒,看着这车是开往“羊群”。狼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看到车上下来两三人,与牧羊人笑着聊。狼远远的看,可比往常近了多。可狼的味道,狗熟悉,黄狗像疯癫了一样叫起来,牧羊人以为狗冲人叫,便轻踹了它一下。只是狗还在狂吠,牧羊人却不理了,带着那两三人进了帐屋。

犬吠依旧不止,但他们聊着天,全然忘了外界的吵杂。

犬吠,聊天声交织在一起,不,细听还有轻嗦的秃鹫哀鸣。而在狼的眼里,只有帐屋和那只徘徊在帐屋边的肉羊。他凶狠地盯着哪个方向。

许久,艳阳高挂又低沉,狼就在那,一动不动。星辰涌起,一种悲壮的不详却在狼的心头涌动。门开了,牧羊人出来了,羊看到牧羊人,过去想蹭他的腿,牧羊人避开了。他把杂乱的枯木条堆在地上,然后,一颗小小的火苗渐渐的变成一束篝火,对于狼来说,这团火明亮得刺眼。看到了篝火,羊儿也懂,在牧羊人的眼里,她永远不过只是一只肉羊,现在她只能去做好肉羊的本分。

火星在狼的眼里跳跃,灼烧沸腾着他的血,他的狼性在沸腾的血里复苏,望着天上的满月,他第一次的嚎了起来。他俯冲了下去,朝着羊的方向,他看着羊的雪白的棉在自己的眼里花了,随即,他把自己凶狠的眼对准了牧羊人,轻跨过篝火与羊,向牧羊人扑去。

……

血迸溅了出来,化了的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心头的白棉。雪白的棉,高傲的首,这他曾在天上看过,怕是在那个时候,他便恋上了羊,不论天上的,还是地上的。他知道自己的丑陋,不敢靠近,也知道羊看了他只能仓皇地逃,近不了,只得远远地眺,眺个日出日落的痴,他也知足了。

羊低下她高贵的头,她以前只为牧羊人低下过,可现在,她为了这匹素不相识的狼低下了,它不懂为什么,只是看到狼的爱恋与充满保护欲的眼,看着她,才觉这不用懂。

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但每当正月十五,白天的时候,天上总有两朵白云,一朵像狼,一朵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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