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我：明天是否真的会更好？

对于学生而言，九月是个复杂的月份，像是新一年的开始，又像是一段“醉生梦死”的结束。

我记得高三那年的九月，我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的单桌上，一个人下晚自习回家，一个人在房间里面背单词，然后一个人听《明年今日》，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明年今日，别要再失眠。可是你问我后来有没有再失眠，有的。那一年我想象的大学，单一而愉快，做着每日写作的梦，不必再顾虑其他——后来每天盘旋在各种数学物理公式和实验室中的我回想起这一段，总觉得有些世事弄人。我在每一次觉得是当下极限的时刻里想象未来的光景，然后安慰般地认为当这一切过去，必然会活得更好——“明年今日，不会再失眠。”明年今日到底有没有再失眠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负重的那一刻，得到了一些未来还有希望的安慰。

这样的安慰，也来自于某一次的考试失败，在对未来的模糊想象中，听到的《给十年后的我》。这首歌原唱来自薛凯琪，不过第一次，我是在黄伟文的演唱会视频发现它的，两分钟的歌，陈奕迅，苏永康，黄耀明，容祖儿，何韵诗，薛凯琪和词人黄伟文一人一句，大约是当年最豪华的阵容之一。作为一个向往大都市繁华和悠闲生活的人，舞台上的这些定制礼服们端起红酒杯坐在长桌上的一句叩问，效果是直击心脏的：

快乐吗？你还是记得你跟我约定吧？

区区几场成败里，应该不致麻木了吧？

像是那个最终在北上广深不用租房不用为生活所困的理想在向我招手，然后告诉我，你现在就麻木了吗？可是明天会更好。

你不得不佩服黄伟文的才华，两分钟长短的歌曲，每一句歌词都恰到好处，完美地总结了成长路上会遇到的不同阻挠，做过的，相信过的，所坚持的，所感受的。至于轻轻问出的那声“快乐吗？”不过是实现了这一切的点缀，真正要问的，是你有没有保持住当初的心情，还相不相信努力的作用。于是我本来期望的是不再失眠，却一听就失眠——无论是站在十年前自己的视野上质问如今的自己，还是站在如今寸步难行的角落里想象十年之后，都怀着一种羞愧和希冀混杂的心情，心情越复杂越高亢，乃至完全不能入睡。

不过我后来发现，“对十年后的想象”这一部分，黄伟文同样也给我们写好了一首歌，薛凯琪的《十年后的我》。如果说前面那首是对过去的总结，这首就是对未来自己的问话。

还敢坦白吗？还想去驳嘴吗？未败给生活吗？未有磨平的爪牙？可还时时期盼，再亮吗？

因为十年不长不短，对过去的记忆仍有一些，但也夹杂着生活中的成长，是依旧真诚，还是变得圆滑或软弱，都是自己担心又好奇的事情，所以一逮到机会，就想问问多年后的自己，到底哪里变了，到底有没有实现过去坚持的理想……

而不管告诫也好，向往也好，叩问也好，实际上，都是我们在时间过快的流速中的担忧，或许还有一些时代加速更迭的催化。对过去的人们而言，未来能做什么，大多是看得见的。仕人读书考取功名，农人耕田满足温饱，别说十年，五十年基本都不会大变，只除却某些乱世和天意，“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可是如今的十年，夸张点的，足以用沧海桑田来形容，更加上世事纷乱，每一处都带着机遇和陷阱，两年，五年和十年，甚至已经越来越没有分别——改变一个人，一个瞬间就能做到了。

于是我们恐慌，害怕未来的自己成为现在自己最讨厌的人，过着曾经最讨厌的生活，又害怕未来依然实现不了梦想，又害怕自己在将就之中度过一生，所以要不断地问，不断地回忆，去维持那份繁华都市中浮沉的初心——这才是最累的地方，因为想象不出未来如何，但当下的生活状态又不甚满意，所以把一切都寄托给了时间中的自我。

这种时候，这些歌曲就像是某种安慰，让自己觉得，十年后的自己一定不会忘记当初，而明年的今日，已经不至于失败到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