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内篇 大宗师:何谓道?

2021.11.18周四晴D322

“志道乐学·国学经典”D465

《庄子》内篇  大宗师

【原文】

    死生,命也[1],其有夜旦之常[2],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为父,而身犹爱之,而况其卓乎!人特以有君为愈乎己,而身犹死之,而况其真乎!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3],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夫大块载我以形[4],劳我以生,佚我以老[5],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死也。

    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6],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犹有所遯。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遯,是恒物之大情也。特犯人之形而犹喜之,若人之形者,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其为乐可胜计邪?故圣人将游于物之所不得遯而皆存。善妖善老,善始善终,人犹效之,又况万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7],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狶韦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戏氏得之,以袭气母;维斗得之,终古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堪坏得之,以袭昆仑;冯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处大山;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8],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

【注释】

    [1]命:这里指不可避免的、非人为的作用。[2]常:常规,恒久不易或变化的规律。[3]呴(xū):出气。[4]大块:大地;这里为大自然。[5]佚(yì):通“逸”,闲逸。[6]山(shàn):通“汕”,捕鱼的用具。[7]太极:派生万物的本原,即宇宙的初始。[8]奄:覆盖、包括。

    【译文】

    生与死是命中注定的,昼夜交替是自然的规律。有些事情是人不能加以干预的,这都是自然的本性。人们特意把天当做父亲,而且特别爱戴它,何况更卓越的呢!人们唯独认为国君是比自己卓越的,还能特别地为他去死,更何况真正的主宰者呢?

    河水枯竭了,很多的鱼被困在陆地上,相互用嘴吐气,用唾沫相互沾湿,不如在江湖里彼此忘掉。与其赞美尧而否定桀,不如把他们统统忘掉,畅游在“道”的境界。大地赋予我身体,用生存来劳累我,用衰老来闲适我,又用死亡使我安息。所以,能让我快乐地生活,也能让我安心地死去。

船儿藏在山沟里,将山藏在湖泽里,就认为天衣无缝了。然而,到了半夜里,有个力气大的人把它们扛起来偷走了,可愚昧的人们还不知道。把小物体藏在大的地方是安全的,有时还是会丢失。如果把天下藏到天下里就不能丢失了,这是万物固有的大情理。人们只要承受了人的形体便十分欣喜,至于像人的形体的情况,在万千变化中从不曾有过穷尽,那得到的快乐能计算得清楚吗?所以圣人就遨游在万物变化之中,与外界共变化共生存。善对死亡,善对长寿,以始为善以终为善,人们尚且加以效法,何况是万物的根本,一切变化所依赖的道呢!

    “道”是真实可信的,又是摸不到看不见的;“道”可以心传但不能口授,可以领悟却看不见;“道”自身就是本、就是根,还未出现天地的远古时代“道”就已经存在;它引出鬼帝,产生天地;把它放在六合之上,也显不出高,放在六合之下不算深,它生在天地之前,也不算久远,它长于上古时代,也看不出衰老。稀韦氏得到它,用它开辟天地;伏羲氏得到它,用来合阴阳为元气;北斗星得到它,永远不会改变方位;太阳和月亮得到它,就能永恒而不熄灭;堪坏得到它,就能成为山神;冯夷得到它,就能成为河神;肩吾得到它,可以稳居泰山;黄帝得到它,可以登上云天;颛顼得到它,就能入主玄宫;禹强得到它,就能称霸北极;西王母得到它,可以来坐镇少广山。人们不知道它何时开始,也不知道何时终结。彭祖得到它,上从有虞,往下活到五霸时代;傅说得到它,用来辅佐商王武丁,横扫天下,最后乘着东维星,骑坐箕宿和尾宿,加入群星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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