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的冬天,我和老友相约从上海飞往日本,准备去大阪及其附近逛一逛。
在浦东机场登机时,我心情非常愉悦,但这种愉悦和坐高铁、坐长途巴士出外旅行,甚至坐公交车去郊区旅行并无多大差别。我高兴的是我又可以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欣赏陌生的风景,品尝陌生的食物,观察陌生的人群,至于和坐什么交通工具其实并没有关系,如果坐绿皮火车能抵达日本,我觉得我可能更欢喜。
坐飞机,可以欣赏瞬息多变的云层,鸟瞰城市山川,一日飞越千里;坐火车,可以欣赏铁路两旁迅速后退不断变化的地域景色,偶尔还可以瞥到乡村里的民居旧宅,一路酝酿旅行的期待之情;而坐长途巴士,相对来说最为辛苦,但是它也是接近当地人和了解当地风俗习惯的最佳途径,车上总会夹杂有几个当地人,他们会用外地人半懂不懂或者完全听不懂的方言交流,大巴会穿镇过乡,让你看到当地人最真实的生活场景,也许和我们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这可真是太神奇了!也许和我们生活的地方差不多——这可真是太奇妙了!总之,好或者不好,一样或者不一样,只要能引起我的思考,那它就是有意义的。
旅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我那么喜欢甚至是执着于行走呢?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去异乡,到陌途,时不时的跳脱出我已经熟悉到毫无认知差异的环境里,我才能重新找回自己的迷惑、不解、矛盾、好奇,才能让我的大脑因为这些刺激而保持思考运作。太熟悉的环境,太一致的论调,太趋同的价值观,一直浸泡于这种趋同的集体中,我慢慢会丧失掉自我,以他人的言论代替自己的主张,忘掉我其实可以自己思考。肯定有人会问,想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呢?没什么“用”,至少不能带来财富,不能带来牛羊,不能带来奴隶,不能予你以裹腹的食物御寒的布缕。思考,只是让我成为“我”,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喜欢旅行,我喜欢任何一种可以先进的交通工具,我喜欢人在途中的感觉,我喜欢新鲜的人新鲜的事物新鲜的见闻,我喜欢变化。所以,理所当然,我喜欢从机舱里往外长时间地窥视风景,无论是细如米粒的山川大地,还是茫茫无际的滚滚云层,有时一回神,我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看风景,还是纯粹走神睁着眼睛打了个小盹。
我喜欢飞机刚起飞时因为迅速爬升引起的机身剧烈振颤和引擎发出的巨大噪音,真像死亡来即将降临时的预演,无论第几次坐飞机,这个时候我都会忍不住会在脑子里编排是否要写几行临终缄言,最好是能感动全球流芳百世的,但总是来不及想象到具体要写什么上面,大脑一直徘徊在某此细节上,比如通过什么方式留下遗言比较好——手机或纸巾?飞机会以什么样的姿势出意外?从意外发生到机毁人亡中间会留下多少时间给人们安排后事?人体会感觉到疼痛吗?嗯,再接下去的就有点血腥了,不宜一一分享。
我享受每一次的飞行,就如我享受每一次的火车之旅或者巴士之旅一样,但我深刻记得我第一次的飞机之行非常糟糕,糟糕至极,我即感受不到第一次搭乘飞机带给人的那种激动兴奋和快乐,也完全没有心情欣赏置身高空的广阔视野风景。我最强烈感觉就是各种焦虑痛苦恐惧懊悔充斥大脑和胸腔,为了能准时赶回去上班以保住一份薪水微薄的工作,我不得不狠狠心花了半个月的薪水买了一张经济舱飞机票,从南宁直飞回上海,而心里还担心恼恨着得独自坐火车回老家的弟弟。当时那种复杂激荡的心情,至今仍然清晰可知——刚出社会的自己那时尚且仓惶不安又怎么可能妥贴照顾到更加仓惶不安又弱小的弟弟的心情?现在想来,诸多不是,甚觉对他不住,还是太年轻啊。
我们抵达大阪(OSAKA)的关西空港时,大概是北京时间七点左右,飞行了二个半小时。
老友是个做事非常细致的人,她还懂些日语,在出发前做足了功课,我们也商量好了这几天的所有行程路线,所以基本上我只要跟着她走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对于数字和计划即敏感又苛刻到精准的性格,所以,我完全不用操心迷路、超支、丢失物品等等旅行中常常会发生的倒霉事件。我唯一需要头痛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性格,她最不待见的就是我的拖延症、懒散症,以及想一出是一出的随意症。我想,我们很可能会因此而吵架。
下机后,我们随着人流进入了机场大楼,直奔最近的一个洗手间,但等我们步履轻松地从洗手间出来后,就傻眼了。原来一起下机的人已经一个都看不到了,目光所及的通道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惨白的灯光反射在洁净如无菌病房的墙壁地面上,整个空间悄无声息,如入鬼域!我们俩个瞬间寒毛都竖起来了,太吓人了!因为到处都是紧闭着不能被打开的门,完全不知能从哪个地方出去啊!
等我们冷静下来,发现还有一个出口,只是这个出口外是一条横向走廊,走廊左右两端是封闭的,对面几步开外是没有栏杆阻隔的露天空地,走廊比地面显然高出好几米。怎么离开呢?我们只能徘徊在这个走廊上,终于发现虽然空地上看不到铁轨,但是空地正上方紧挨着头顶外墙的却装置着金属轨道,原来这是悬挂式的两厢轻轨电车轨道!当第一个两厢电车转到眼前停下时,我们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且车体内外都没有任何标志说明它将去向哪里,在我们犹豫中,它很快关上车门走了。这逼得我们在第二辆过来时,虽然依旧没有看到活人,但再也不敢多耽误时间了,生怕这将会是最后一辆末班车。管它去哪里,肯定得是个有人的地方吧?
这两厢迷你电车原来是机场内的短驳工具,它直达出差大厅。终于看到活人了,真是令人无比安心!填完申请单子,排队依次办完入关手续,当我们走向出关口。走出通道时,发现边上站着二个戴白手套的工作人员,他们在确认过我们的护照后,把我们的行李从他们身后推出来逐一交到我们手上。居然不用自己去行李带上提取,这点倒是有别于别的机场,服务真是周到啊,节省了不少时间呢。
在机场大厅,有许多个花花绿绿看起来像售卖电影票或者机票的服务台,早听说过日本的轻轨和铁路运营是分属不同的私人公司运营的,难怪服务台都打着不同旗号。老友饶有兴趣地观察比较了一番后,买了2张到难波站的轻轨票(南海电车),顺便还把明天准备去玩的环球影城门票也给买好了。真是个能干人啊。
从机场站到难波站,轻轨大约跑了足足50分钟,距离真是有点远啊!相当于从上海虹桥地铁站坐到龙阳路站,也许还得再饶上些从龙阳路打车到周浦万达的时间。
难波站内人潮拥挤不堪,作为一个巨大的中转站,它连接着很多条地铁线路,地下出口多达几十个,地下铁轨道路交叉密集,让我们这两个初次见识到如此爆炸式密集的地铁站的人目瞪口呆,因为我们必须在这密集的人流、迷宫般的通道中找出我们所需要换乘的地铁上车方向!太困难了!
我们在地下迷失了方向,最后只能先挤出车站的地下空间,跑到车站外的地面道路上吸口充足的氧气冷静一下。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厚着脸皮,瞄准一位正站在马路口看样子是在等人的学生妹子打听怎么换乘。这位日本小妹妹真是好人啊,她迅速抬手上了下手表后,果断地带着我们杀进了地下车站,一路东转西折麻溜地把我们带到了御堂筋线的上车入口,我们感激地冲着她连丢几个“阿梨嘎多”,她只是平静地笑了笑,就转身快步往回走了。
这个小姑娘的友善之举,让我们对日本大阪充满了好感,果然,日本关西人民就像传说中一样热情直率又好客!
从难波站又乘坐了二三站后,我们到了此行终点站——本町站。这个地铁站给我的感觉不是太好,不是因为它比较破旧,而是因为陈旧的铁栅条和陈旧昏暗的通道,让我联想到监狱之类,而且这个站的地下空间也挺大,但它又不如难波站那样灯光明亮地板整洁人潮汹涌,所以感觉不是太好,有些让人心理压抑。我们在这样的地下通道走了将近15分钟才找到最近的一个出口,这么一个站点也有多达超过三十个的出口,日本的地铁行业真是太发达了!
走出地铁,我们按照地图又走了15分钟,才终于找到了预订的城市酒店,顺利入住。
房间比想象中还要小,但是胜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保险柜、冰箱也有,就是同样是迷你款。房间温馨整洁温暖,足够对得起它的价格了。令我觉得有趣的是卫生间,它就像一个巨大的鸡蛋,除了门以外,它内部的上下四壁都找不到一丝缝隙。我怀疑这种卫生间是由工厂制造好,可以直接移放到任意一个需要厕所的地方的。这个“鸡蛋”内的所有设施同样非常紧凑迷你,洗手台、半人式浴缸、智能马桶等,而且整个“蛋”还自带烘干功能,比卧室温度还要高。
安顿好行李后,我们走出酒店觅食。
小酒店就在一个十字路口,晚上冷清清的街道,看不到几个夜行人。抬眼就看到旁边有一家挺大的711便利店,真幸运!当我们进店后,更觉惊喜,比起国内的711店,显然日本本土的店内货品更为丰富有趣,光是面包糕点区就发现很多见猎心喜的新品种,而且口味繁多,价格也非常感人——特别特别的亲民惠民啊!可谓是穷游一族的最佳粮库!以后几天就指着它过日子了!
我们一激动,就乱七八糟买了一堆杂食,三明治、红豆面包、小豆面包、蒸蛋糕,连不同口味的冰淇泠和冰糕也买了好几个。我居然一时手贱还拿了一盒UFO干拌面……卖了八年多的方便面,来到业界NO.1的日本看到它,心情还是有点小激动的。但是我虽然买了它,却一直也没机会吃掉它,最后非常可惜地被浪费掉了,白瞎了我201日元!(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