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之雁

雁者,随季节迁徙型候鸟。每年秋分前后飞往南方度冬,次年春分前后返回北方繁衍,秋去春来,周而复始,自在穿行云间,无问青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迁徙一族”成为了社会的一个热门焦点,越来越多的目光汇聚在这个特殊的群体之上。而“迁徙一族”自身也在这些年的发展变化中,发生了很大程度的改变——主体上,从世纪初前后的进城务工人员到现在愈加年轻化、流动速度也愈加活跃的职场人士;范围上,从城乡为主的单向流动到地区间、乃至国家间的交换;目的上,从谋求优越的收入、学习环境到期待更好的生活体验等等。

尽管中间经历了诸多形式上的变化,但是“迁徙一族”的内核基点却变化无多。

所谓“迁徙一族”,指的是那些出于某种个人原因、离开故乡去往它地、在特定时间周期性返还的特定人群。“迁徙一族”的一个核心标志在于,尽管在它地工作或是生活,但是他们的家庭根基却仍在故乡一隅,他们内心的情感认同仍深深依附在幼时出生的土地之上。

最能集中体现“迁徙一族”庞大规模的时刻,莫过于春节。各大机场、车站汇聚的拥挤,都市里一下子空荡的街道,过往车辆中的鼎沸人声,土道上扬起的不停歇的尘,从街头巷陌不断窜涌出来的酒香……

很多年轻人,在大学毕业后便成了“迁徙一族”的一员。或是留在读书的那个城市,或是前往另一个远方,为梦想,为爱情,为自由,为了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为了逃离从小见惯了的故城。

只是,漂泊之路实不坦荡。世事原本苍凉,奈何寻常之人。

从初时的豪情万丈、岁月轻狂,渐渐消磨了锐锋,收敛了光芒,直至有一天在清晨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墙壁放空,竟无比挂念起远方的父母,思念起那碗蒸腾着水汽的三鲜馄饨。

有无数个类似的无望时刻,动过丢弃手头的一切、带上行李马上回去的念头。几百公里的距离,在现代交通条件下,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技术上的难题。只要决定踏上归家的路途,最快只需换取一张登机牌,最慢也不过是十几个小时的铁轨漫游。听起来很是简单,但仅仅也是念头而已。

因为,回去的路,要比想象中更加漫长,且更加艰难。

还记得网络上热传的、关于应对春节聚餐时来自亲戚长辈询问的回答整理吗?生动的语言,夸大的表达方式很容易让人陷入“这不过是一个调侃整蛊”的假象误区。

而实际上,这也许才是很多人回不去的真相。

在外多年,接受的是大城市的教育,见闻的是大城市的市井,习惯的是大城市的生活方式,就连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也不自觉地沾染上了大城市特有的疯狂与孤傲。

不顾一切,逆流前行。硬生生逼迫自己紧紧扎根在异乡的土壤之中,摆出一副“野火烧不尽”的野草模样。道理很简单,当生存成为生活的不二选择时,有谁会在意一颗野草的欣喜与悲伤?

习惯了坚强,习惯了独立,习惯了保持打拼姿态和蔚蓝梦想的年轻人,终是被故乡的传统习俗和偏见固垒挡在门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迁徙一族”。

既融入不了都市的情感归结,亦没有办法接受故乡的落后偏狭;既不愿挣扎于都市的欲望牢笼,亦不甘困守在故乡的井中一隅。留下,是看不到尽头的迷茫,而回去,则是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平凡。

那么,未来究竟该飞向何处?

雁群的迁徙是有明确方向的,它们知道在什么时间出发,飞向何处,同样清楚归期在何日。而所谓的“迁徙一族”,除却父母为之保留的一席温暖之地,其他竟一无确定。而那不大的温暖之地,它们所能遮挡的风雨也是如此有限,并且,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破坏那种安定的宁静。

生活总是在别处,梦想总是在别处。当生活距离梦想越发遥远,甚至来不及捕捉和感受的时候,究竟是生活吞噬掉了梦想,还是梦想蜕化成了生活?

“迁徙一族”更像是一群迷途的大雁,对他们来说,天空太大,大得已无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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