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作战计划
文/弧度度
肯尼迪上任两天后，中央情报局便敦促他对古巴采取行动。
在号称美利坚第一号间谍、资深中情局长艾伦.杜勒斯眼里，肯尼迪就像是一只被赶着登上指挥塔的菜鸟。中情局内部将白宫会议戏称为“废话游戏”。
艾伦.杜勒斯和他的情报机构在二战中创下了非凡的业绩。他的间谍网遍布纳粹德国境内，从柏林的总理府直到伊斯坦布尔的鸦片馆；他在里宾特洛普的新闻情报局里安插了“内线”，成功复印并传回数千封加密文件；他的手下潜伏进了德国反间谍机构的上层，摸清了设在佩内明德岛上的“复仇者”飞弹制造厂的内情，并与反希特勒的军官保持联络；他识破了纳粹德国安装在都柏林使馆内与海上潜艇联系的秘密电台；他制定的“日出计划”促成促成驻意大利德军和奥地利南部德军的投降。
1948年，杜勒斯担任负责检查美国情报系统的三人委员会主席。1951年，中央情报局正式成立后任副局长。1953年，接受艾森豪威尔的任命成为中情局局长。任内的败绩是，1960年5月1日，一架用于执行全天候侦察任务、在2万米高空飞行的U-2侦察机在苏联上空被击落。
1953年，中情局有惊无险地电复了伊朗摩萨台政权。巴列维国王为了感谢美国，将40%的石油开采权出让给美国财团。伊朗正变只花了100万美元，被中情局视为“最大的一次成就”。
1954年6月，中情局挑起危地马拉内战，搞垮了哈科沃.阿本斯.古斯曼执政当局。硬币的正面是阿本斯有“亲苏倾向”，硬币的背面是为了保护美国“联合果品公司”在危地马拉的利益。艾伦.杜勒斯的哥哥、时任美国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与助理国务卿约翰.摩尔斯.卡伯特的家族成员均在“联合果品公司”占有巨额股份。
1961年3月11日，中情局负责制订作战计划的里查德.比尔斯正式向肯尼迪总统递交了一份武装电复卡斯特罗政权的登陆作战计划。登陆地点选在特立尼达海滩。历史上，加勒比海盗曾两次攻克特立尼达。如今，也该轮到文明的美国海盗从这里下口了。在中情局提供的情报中，以下几点值得特别注意：
一、形势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正加强对全境岛屿的控制，不但想要把古巴变成一个苏联阵营的永久成员，还计划在拉丁美洲推广苏联那一套，而且在委内瑞拉和哥伦比亚等加勒比国家培植了势力。
二、时间紧迫。卡斯特罗从苏联订购的米格战机即将装箱运回古巴，最迟在6月1日就能编入现役空军作战部队；古巴飞行员正在捷克斯洛伐克接受作战训练，届时，拥有歼击能力的古巴空军将成为登陆部队的梦魇。4月后的危地马拉将进入连绵雨季，马德雷山脉将变为一片沼泽，“古巴旅”的受训不得不提前中断。
三、计划可行。“古巴旅”由1400-1500名受过游击战训练的精英组成，复国欲望强烈，战斗力旺盛。抵抗组织目前拥有2500多人，另有2万名同情者，一旦“古巴复仇者”成功占领并扩大了滩头阵地，至少有1/4的古巴人会奋起支持起义队伍。如果起义部队没能抵挡住卡斯特罗的20万大军（包括正规军和民兵），还可以就近转移到艾斯坎布雷山脉中打游击，同卡斯特罗的武装部队死磕。
四、取消计划的负面影响。如果取消了该计划，那么这些流亡者就会从危地马拉转送回美国，他们有可能在全国各地发起游行、演讲，告诉人们他们曾受到过怎样的愚弄与欺骗。
反对的声音主要来自以下几位，但是与那些军界的四星上将、情报界的大佬们相比，他们的声音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总统特别助理小阿瑟.施莱辛格：“任何行动，无论伪装得多么美好，最终还是会怪罪到美国身上。……转眼之间，亚、非、拉会出现大量抗议游行，世界各地对美国新政府正在加深的好感会骤然消失，美国新一届政府将在第三世界人民心中树立起一个固定的恶毒形象。”
副国务卿切斯特.鲍尔斯：“如果行动在早期阶段看来要失败，就会倒逼我们不得不取消自己制定的有关美国不直接介入的限制，……如果行动最终失败，将大大提高卡斯特罗的威望和影响力……恕我直言，行动失败的概率为2：1。”
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阿肯色州参议员威廉.富布莱特：“我们怎能一方面谴责苏联不支持民族自治，一方面却策划入侵另一个国家？这个国家顶多只能算作一根肉中刺，暂时还达不到‘插在心口上的匕首’的级别。”
处于决策核心的肯尼迪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当家作主的焦灼与孤独，至少有三点影响着他的判断力：一、他非常看重从中情局那里获取的信息，同时鄙薄国务卿部门办事时的拖沓态度；二、他非常欣赏理查德.比尔斯的办事能力，计划让他在7月1日接替艾伦.杜勒斯的职位（肯尼迪兄弟都爱阅读伊恩.弗莱明的《007》，而毕业于常青藤名校、在耶鲁大学当过经济学讲师——高大英俊、智力超群、办事干练、绰号“食人鲨”的比尔斯简直就是邦德的再生版；另外，U-2间谍侦察机就是他研究模型秘密制造出来的）；三、他计划组建一个“美洲俱乐部”，邀请中美和南美的开明领导人加入这个新的进步联盟。
肯尼迪问中情局头子艾伦.杜勒斯：“成功的概率有多大？”杜勒斯老谋深算地回答道：“总统阁下，当年我就站在这张办公桌前对艾克说，我确信针对危地马拉的行动会取得成功，而眼下这一计划的前景比当年那次更好。”
在月底召开的一次会议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莱曼.兰尼兹尔四星上将和海军作战部部长阿利.伯克上将均对此作战计划表示赞同。不过，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兰尼兹尔被认为是艾森豪威尔的门徒，并且于二战中在时任瑞士情报站站长的艾伦.杜勒斯制定的“日出计划”里扮演过重要角色。
可是不知为什么，肯尼迪总觉得内心有些不踏实。他决定派出一名战功卓著的海军陆战队上校前往危地马拉，实地考察“古巴旅”的行情。上校归来后，给了他一个非常满意的评估。至此，肯尼迪才算吃下定心丸，下决心批准了该作战计划。
实际上，当前的形势也容不得肯尼迪再畏缩不前。早在参选总统时，他就曾向选民承诺会对古巴强硬，不兑现竞选承诺可是当总统的大忌。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不表态支持古巴旅去战斗，那么这些流亡者就会反过来为共和党所利用，会在全美发起游行攻击他背叛艾森豪威尔的计划、对古巴绥靖。
关键的问题是，中情局提供给肯尼迪的情报是否掺有水分？如果他们给他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他看到的，那么肯尼迪做出任何决策都将是错误的。
肯尼迪批准了该作战计划，同时做出两点指示：一、美国军队决不直接介入，一定要给外界灌下古巴人攻打古巴人的迷魂汤；二、应该选择更加偏僻隐秘的登陆地点，最好是能让古巴旅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乡村。
接受总统的指示后，中情局对原计划作出了部分修改，将新的登陆地点改在了“猪湾”（一个注定载入史册、要多搞有多搞的名字），登陆时间选在夜间，行动暗号为“曲折道路”。然而，由于情报出现偏差，这盘棋从一开始就下得比较被动。
猪湾有可能会隐蔽一些，但绝非最佳登陆地点。猪湾的滩头狭窄，而且沿海几英里均是难以行进的沼泽地，几乎没有现成的道路通往内陆。抢滩登陆时拥挤闭塞且不说，而且登陆部队还不得不面对茫茫无涯的泥沼，好不容易蹚出泥沼又找不到通往内陆的路，这难道不是让敌人从容实施包饺子——一锅端或一勺烩战术吗？
更致命的是，流亡者们对中情局夸大了古巴国内的反卡斯特罗情绪，同时也夸张了艾斯坎布雷山中的武装实力。卡斯特罗仍然牢牢地掌控者古巴局势，反对他的人很难达到抱团并形成气候的目的。
尤其令人不解的是，中情局还故意对肯尼迪夸大了“古巴旅”的战斗力。在这支“劲旅”中，真正接受过游击战训练的不足300人，而且从去年11月4日起训练就一直处于中断状态；队伍中真正称得上“士兵”的只有135人，剩下的则是来自各行各业的从业者；队伍的平均年龄是29岁，有些“老兵”（年老的流亡者）已年过六旬，新加入进来的“新兵蛋子”甚至还没学会如何使用步枪。用这支乌合之众去攻打卡斯特罗的那支有着丰富丛林作战经验的准军事部队，其结果可想而知。可惜的是，肯尼迪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坑里。
对于卡斯特罗来说，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情报组织，美国的媒体一直在为他提供可靠的情报。1月10日，《纽约时报》头版刊登《美国在危地马拉陆空基地协助训练反卡斯特罗武装》的报道，披露一支别动队正在接受游击战训练，准备进攻古巴。4月7日，《纽约时报》再次刊发消息称：反古巴武装正在拆除营地，准备发起登陆作战。估计这位记者尚未获得确切的登陆地点，否则准会一股脑嘟噜出来，给卡斯特罗来个“暗送电波”。得意的卡斯特罗坐在自行车后座大笑，失意的肯尼迪坐在宝马车里哭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