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京城求医记(11)

大学毕业后,工作了整整十五年。曾经以为,自己不能失去工作,它好像代表了身份和颜面。经历了这些事,我才发现工作是我们生活中最沉重的枷锁。我们在那份看起来既安稳又能保证温饱的职业里,渐渐地迷失了方向,忘记了最初的梦想。在权势面前,我们不断选择隐忍,逆来顺受,或者卑躬屈膝,随遇而安。冷静地想一想,我不能这么卑微地活着,古时英雄不为二斗米折腰,今日也不能在人屋檐下低头。

我和一位要好的同事说,等从北京检查回来后,自己想开个店铺,再也不蹚职场这潭污水了。虽然曾经很自豪有一份薪资优厚的跨国公司职位,现在看来,还不是受制于人?朝八晚五,像笼中之鸟一样没有自由。有价值的时候,使劲被压榨,没有价值时,被一脚蹋开。企业是追求利益的地方,经济效益永远是第一位的,它不会养一个闲人,更不会照顾病号。我终于看明白了,也很决绝。离开了单位,告别了同事。我试图调整、找回曾经的我,回归许久前的那份宁静。

沈城的四月初,春意萌发,每天将儿子送到学校后,我顺路走进附近的公园。这里的早晨热闹非凡,五六十岁的大姨大叔们成群结队,跳舞的、打球的、练拳的、舞剑的、唱歌的、健身的……而毗邻的一环路上,车流如织,上班族大军们正急匆匆地行进着,这的确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公园里的老人们轻歌慢舞,他们沉浸在幸福的欢乐之中。此刻,我是多么羡慕他们的生活,如果我也能像他们一样,在这种年纪依然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幸福,该有多好!而我现在,三十多岁,却不得不面对健康和生死的问题。或许我们这一代人,是生在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我们拥有前所未有的机遇,但是也同时承受着社会高速发展带来的竞争和压力。职位收入的差距,房子、车子、孩子的教育……上班不是喝茶看报,它要求我们每天都必须热血满满。

每天,我在公园里走上几圈,然后找一方安静的角落,做些简单的运动。虽然喧嚣的闹市近在咫尺,这里却独有一份大自然赏赐的静谧。我仰望太阳升起的方向,天公正将一抹光辉毫不吝啬地投给了我,温暖便涌向周身。我俯身掀开拱起的泥土,一棵嫩芽迅速挣脱巢穴,倔强地挺立在风中,任其飘摇。我不禁慨叹四季轮回、万物存亡的神奇造化。

我就这样坚持着,虽然公园里始终难觅一个同龄人,不过大自然每天都会带来神秘的礼物,忽然间就发现眼前一大片新绿,猛然抬头就触到了打着粉色、白色花苞的桃树枝条。这里的春天,显然来得比市区早了些。这些俯拾皆是的风景,我之前又何曾留意,在意过呢?

每天我可以亲自接送、照顾孩子,以弥补这么多年来对他的亏欠,可以精心为家人准备晚餐而不再匆忙对付,不再承受职场的压力与困扰,真希望这样的安闲可以持续。我不断地为自己加油,甚至每天开始写《重生日记》,说实话,我已经太久没有拿起手中的笔了。不能放弃心中的希望,相信奇迹,我在内心深处不断地鼓励着自己。说不定是个误诊呢,我不能被自己打败!

再次去北京协和医院检查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我的内心正悄然发生着变化,这一切已远远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一种潜意识的压力正在猛烈地击打着我的神经,我无法掩盖的焦虑和紧张显而易见。越来越不清楚的发音让我痛苦不堪,除了这些,我还得操心去北京的宾馆住宿、提前挂号等等,真有点心力交瘁。

老公是个粗心的人,这些年家里的大事小情他不闻不问。如果什么事我不提前准备好、想周全,到时肯定出问题。他已习惯了这一切,似乎觉得理所当然,所以我就成了挨累操心的命。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我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是我的纵容与体谅加剧了他的惰性。

其实在工作上,他与家庭中判若两人,踏实肯干、敬业负责,为工作简直废寝忘食,天天加班,几乎就是一个工作狂。这常常让我很生气又很矛盾,生气的是他把家务活儿都推给了我,这些年我独自承担了太多的家庭责任。而我却同样地工作,同样的朝八晚五,挣钱养家。矛盾的是我是否需要支持他的工作,毕竟男人更看重事业,在这样的纠结中,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然而职场是从来不给任何一位女性开绿灯或者减负的,工作的八小时,我们一样在岗位上奋战,可回到家,依然得操持家务、照料孩子……也许人生就是如此,不高兴也罢,有怨言也罢,生活还得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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