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阶段性地落枕,阶段性地为一件事情疯狂」。
昨天吃饭的时候对面的学弟说:学姐其实你真的挺左的,我觉得你很适合去做一下文学批判或者艺术类的工作。
这个学弟是我在党支部一手带的,尽管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们工作做的稀碎,但总归对我也没太大的意见。他这样一说,我乐了,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了那句我写在前面,陈丹青先生的这句话:人会阶段性地落枕,阶段性地为一件事情疯狂。内心忽然涌起一股兴奋感,闪回这几年经历的种种,几乎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在后考研时代,我比我预想中的更容易被触动。
考研结束的那个下午我在路上试图调动的自己的情绪写出一段漂亮的朋友圈文案,但北京的风没给我这个机会,在每一个我试图为自己流泪的瞬间,它都会直接呼在我脸上,让我不得已背过身去喘口气,再赶紧拖着箱子逃离。这些年北京一直在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粗暴地逼迫我成长。
考研结束是什么感觉呢?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很好的形容出当时的心情,最后的一分钟我还在拼了命的写卷子,但也有点记不清自己写了什么。密封卷子的时候,我想到的是当年高考完出考场的场景,有一种过了三年我才终于结束了一场考试的错觉。我觉得身体里有个东西被抽走了,无与伦比的轻松和激动,我拿起书包走出教学楼,跟着熙熙攘攘的考研人往外走,却不觉得拥挤。我好想在这样的人群中多待一会,又好想赶紧坐上车回到学校,一觉睡到自然醒。
面对考试,我第一次如此平静。我终于在这场考试里,和自己,和多年来的自己和解了。
地铁转了四趟,7号线要从头坐到尾,两个多小时的路程除了回复一些消息之外,我在重改我的简历。我在别人问我之前,我先问了问自己:你没考上的话怎么办?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和你们分享点别的。
大学之后,除了参加校内的与新媒体相关的部门和事务,两年内我负责参与了四个公众号的运营,差不多实现了半经济自由,至少去哪里旅游或者买点喜欢的东西不需要考虑太多,说实话,不可谓不快乐。但也的确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洗稿、标题党、贩卖焦虑、性别对立...这些我明知不该做也不想做的事,我也还是直接或者间接的做了。我也还记得,在加入一个上市公司分部门下属的运营团队时,带我的姐姐看过我的推送之后,就让我把咪蒙的标题回去好好研读一下,明天重新交稿。这位姐姐,本硕都是top3的新闻学,我理解她的要求和心情,都是要冲KPI的打工人罢了,但我又觉得从她嘴里以这样的方式念出咪蒙很滑稽和怪诞。
人一旦可以适度降低自己的道德感,生活和钱都会来得轻松很多。
说这些不是想标榜我自己还有底线,毕竟花着钱的时候我并没有任何良心不安的感觉,以我的能力,不足以引起共振,更写不出发人深省的文章,只是做了一个文字搬运工和老板命令无脑的执行者,唯一能体现我态度的也是尽量把推送排版做的漂亮点而非去打磨内容。我想从中成长,但没想到收获更多的却是自己的文字敏感度甚至遣词造句能力的下降。
说到这,我已经有点想哭了。
只有想靠才华挣点钱的人,才会知道自己的才华有多不值钱。于是在这样的内耗里,我觉得自己该停了。没什么不能承认的,这些听起来光鲜可以贴金的工作或者实习,并没有太多难度,而我,只是被包装过又随时可以被放弃的低级劳工。我又一次打了自己的脸,决定再去参加选拔类的考试,再去试试考研,试图通过对现实妥协的方式来触碰一下梦想。也没什么太多可犹豫的,一腔热血地选了新闻与传播。
学习和实践的距离通常比地球到火星还要遥远。像我这样从实践到理论的人,体会还会更深一点,在背新闻史的过程中我无数次问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是能让我写出更好的作品吗?那为什么不直接去读当时的报刊?而是要把这重要或者不重要的作品时间颠三倒四的背来背去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你的天赋不足以让你在规则之外被人看到,所以你要做的是在这个规则内,去抢一张通往未来的入场券。不管这有没有道理,总算是在考研前劝服我这个”左派想法”的人,安心背了十来遍的新闻史。
我是凭着幻想踏入了这个专业,直到九月末我才意识到新传到底有多”卷”。如果后面有学弟学妹来交流经验,我最想分享的一句话就是:脚踏实地,看清现实和自己。在这个专业的竞争中,不存在因为今年的英语题难而降分,也不会存在要求扩招而多录几个人,至于调剂,也几乎不要对此抱有太大希望。但想逃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只是换了学校,原因无他,就是我卷不动。我想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去一个氛围尽可能纯粹一点的学校,安安心心的沉淀几年,而不是,只为了挣钱。
可以说回之前的问题了,考不上该怎么办。每门课交了卷子的那一瞬间,我已经大概可以预判成绩区间,我心里有一个底。想到这我坦然多了,至少这一年的学习让我又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 一个可以高度自律,气定神闲,坚持到底的自己。还是那句话,此路通,那就走此路;此路不通,还有千万条路。
如果说和18岁的自己相比,那时候的我要结果,22岁的我要体验。尽管18岁我更加年轻,但却是现在更加无畏。Popi提问箱里有个问题是问我该如何接受失败,我的回答是多失败几次就能就能接受了。18岁的时候失败是考试的失利,是与”深爱”的人分开,是不被认可,是不再自信。但22岁的失败,只有逃避,除此之外,都不算输。18岁的时候可以因为不能面对将情绪后置到出成绩的一天再爆发,但现在考研一结束,我就不得不去思考我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走。
考研是场战役。但人生一战也不过就是人生一站。战斗总有输赢,但人生处处是风景。
在听过所有有关考研的鸡汤里,我只喜欢一句『走的每一步都算数』。人处在社会之中,避免不了用世俗的标准来衡量和评价自己,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感激遇到新传,让我逐步形成了一套自洽的价值观。我感激这些社会学、哲学、人类学等等建构起的理论框架在300天的时光里内化为我认识、理解和解读世界的能力。我开始明白舆论为什么总是走偏,开始在鲍毓明案件中保留一丝克制,也明白了罗冠军事件为什么会反转,这仍是我这一年来独处时值得回忆的高光时刻。我也感谢新传,让我能够拓宽广度、保持愤怒、怀有敬意、存有温度,让我浅薄的人生,多了一丝别的可能。在不断的批判和自我批判审视中,我找到了一个与世界保持相对友好的路。
要说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就是22岁的我现在还在坚持十年前不切实际的梦想,而且这样的『不切实际』终于有了一点趋近于现实的可能。我的确是走过很多的弯路,可我还年轻,生于这个时代最好的一点就是它足够慷慨,给不够成熟的理想也让出了一些沃土。考研这条路真的挺苦的,但也终于算是成就了我这个理想主义者的一次动荡的美梦。
再聊点游离在现实和浪漫之间的爱情。
16岁、18岁、22岁的喜欢,还真是挺不一样的。我不是很愿意去讲太多关于评价之前感情如何如何这样的话题,可能是我太敏感,觉得这样的评价,不是在评价他们,是在评论我自己。高中的时候他跟哥们儿去抽了一根烟,我知道了惊讶的直掉眼泪,直到我们分手前他也再也没有碰过一下。22岁我还是不喜欢我的男孩抽烟,只是如果他站在我面前,我也只会笑着跟他说注意身体啊宝贝。
我很久很久没有心动的感觉了,但在聊天和回应上,却越来越驾轻就熟,在感情里越逃避越上瘾。当今社会的承诺,赏味期和货架上的酸奶差不多,我不需要,也不在乎。我问朋友这就算是渣女吗?他说不算,因为渣女没空想这些。我想了想也对,渣女没我这么闲,随即释然。回头想想我也是曾被一杯酸奶感动到四处炫耀哭了半宿的人,一根五毛钱的棒棒糖让我念叨了三四年。我不是薄情的人,但的确有点不会爱了。我期待他能多走一步,但转念一想,他有他的顾虑,我又觉得还是算了。我好怀念几年前还可以没有顾及说爱的时候的自己。
这么一篇励志的文章用丧气的爱情来结尾多少有点突兀,但我还是坚持把这段放在这里。因为我并不希望这样的状态保持下去,和我要不要结婚或者以后怎么样没有关系,我只是单纯的觉得,爱情是生活的一部分,可以暂时没有但不应该没有期待。爱应该活在爱里,所以这算是一个美好的期许。
最后,考研这一路我选择的是新闻传播,我知道这个世界从不循规蹈矩,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变化,年初的新冠疫情将生活搅浑,生活的锐意和平安就好只在瞬息之间,2020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一年。前几年我总说如果只能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自己的话我会选:克制。今年可以换一下了,用前途无量吧。
”这一路我们尝试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尝试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尝试打破恐惧,尝试幻想远方,尝试自我控制,尝试追逐,尝试舍弃,尝试忍受痛苦,尝试思考,尝试提问,尝试观察时代,尝试改进这个时代。以及,最重要的,虽然不一定有回报,仍然在尝试。”2020年最后一天了,我们给自己鼓个掌吧。今年大家都很棒,我们辛苦啦!
不用怀念18岁了,当下即为永恒。
感谢所有和我一路走到这里的人。许个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