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19学易杂谈(161-170)

【学易杂谈】(161)卦体形态的多样性

在杂谈之4 《球与棒棰》一文中我们曾经谈到:平面六画的卦体,其实是一个球体,这是否意味着所有的卦表现的都是球呢?不是的,事实上六十四卦只有乾坤可以算是一个标准的或典型的球体,其它六十二卦再没有一个能够称得上是球体的。如同生活中我们看到的自然状态下形成的球体需要一定的条件一样,六十四卦能否形成球体,也需要一定的条件。就乾坤而言,也就是均衡,诸爻的均衡,各种作用力的均衡,中心与重心的合一等等,没有这些条件,乾坤也形不成一个球体。而其它卦不存在这些条件,也就是说诸爻失去了均衡,各种作用力失去了均衡,中心与重心也分离开来,中心发生位移或者说失去了中心,而重心则落在了初爻身上,这就使得卦体的状态呈现出千姿百态。

一般说来,形体与形态是不一样的。说到六十四卦的形体,那就是一个,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以乾坤为代表的球体,这是一个标准的或者说典型的卦体;说到形态,那可以说卦体有六十四个基本形态。为什么说“基本”?因为有些卦有许多异构体,而这些异构体也会反映到形态上。形体是客观的,与人的视角无关;而形态与视角有关,所以说它有主观性。屯与蒙可以说是同体,但因为视角不一样,一个是正着看,一个是倒着看,这样就成了两个卦。

或问,为什么卦体的形态是多样的呢?这除了视角不同外,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六爻之间的不均衡。均衡与平衡也是不一样的,六爻均等的卦一定是平衡卦,如乾、坤;平衡卦未必六爻均等,比如剥、复。判断静态条件的卦体是否平衡主要看两个“跷跷板”;判断均衡卦要看六爻是否完全等量。为什么六爻失去均等卦体就不再是标准的球体了呢?原来随着卦体重心的下移,失去均等的六爻便以初爻为基准,并根据自身量的大小,寻求自己适当的位置。我们试以屯卦为例,屯卦六爻失去均等,强大的五爻便根据自身的量,产生了一种向初爻靠拢的趋势,与此同时,三爻也有了向上爻靠拢的趋势,卦体就成了失衡卦。要使这个失衡卦变成平衡卦,我们说过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减少五爻的量,还有一个办法是增加三爻的量。如果是这些爻的量都不能增减,那么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五爻向初爻靠拢的时候,把三爻与初爻的距离拉长,这好比是一个杠杆,初爻是个支撑点,杠杆的中心可以在这个支撑点上,也可以不在这个支撑点上,如果杠杆的两端不等量,那么调节杠杆的支撑点,或者支撑点不动而延长一方,那么也能够使杠杆呈水平状态,其延长方的延伸度与强爻的质量成正比。只是这样一来,支撑点与两端的距离就不相等了。支撑点与两端的距离不等,这就意味着球体已经不再是标准的球体,假如说初、三、上、五这四个爻构成的是一个圆圈,那么这个圆圈也不再是一个标准的圆圈,可能象一个椭圆。如果是两个“跷跷板”都失去平衡,例如泰卦,那么它的形状就会更复杂一些。


有了上面的认识,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大过卦会取象于“枯杨”,取象于“棟”,大过是一个平衡卦,两个“跷跷板”都成水平状态。由于阳爻的量大,这样下面的阴爻就被“压”成茅草状,所以爻辞说是“藉用白茅”。上面的阴爻没有任何压力,但有向心力或重力,于是便象是云雾覆盖,或者象是地面上的水,覆盖在几个阳爻之上,由于卦体平衡,上面的阴爻既得不到接济补充,也没有去向,就象是一泓死水,所以爻辞说是“過涉滅頂”。中间四个阳爻彼此相连,成水平横卧,虽然这四个爻也是一个圆圈,但在静态条件下四爻是看不到的,所以就象是一条横木平放在那里,这就是大过卦取象于“枯杨”和“棟”的原因。


以上对卦体形态的探讨,仍然是在静态条件下,如果是从动态考虑,情况就又不一样了。比如说屯卦,在静态条件下,量大的五爻会向初爻靠拢,量小的三爻会远离初爻;如果换成动态,那么情况就会反了过来,量大的五爻会远离初爻,形成一个“突起”;而量小的三爻会靠近初爻,形成“塌陷”。五爻的远离度同自身的质量成正比,量越大,离得越远;三爻的“塌陷”度则同自身的量成反比,量越大,塌陷越小,量越小,塌陷越大。当然这里五爻的量也有一个限度,那就是五爻的综合量(自身的量加上所能借助的量)不得超过初爻的综合量,如果超过,这个爻也有可能取代初爻,占据初位,这就是爻辞上说的“小贞吉,大贞凶”。


如果我们是从动态角度看大过,那么大过卦的四个阳爻也是形态各异的。比如大过二为甲,甲在这个卦中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质,如果没有外界影响,它是不会动的;大过三为壬,这个爻的趋势是向上爻癸,所以爻辞说是“棟橈”,“橈”字通解为“弯曲”,但不知向什么方向弯曲。四爻为己,己在这个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爻辞说是“棟隆”,“隆”字一般解释为不向下弯曲,实际上这个爻也不向上弯曲,而是向五爻方向鼓出,因为由四至五是一个“天人合一”,又因为五爻也是一个阳爻,所以爻辞又说“有它吝”,这个“它”就是指的五爻庚。观察大过卦的形态,自然有一个观察的顺序,这个顺序就是初二三四五上,初为阴,二为阳,所以二爻辞讲“枯楊生稊”,还以“老夫得其女妻”为喻;五为阳,上为阴,所以五爻辞讲“枯楊生華”,还以“老婦得其士夫”为喻。“稊”在下,“華”在上,这是人们都知道的,但这只是一个观察的结果,是一个错觉,实际上能与二爻“合”的只有上爻癸,能与五爻“合”的只有初爻辛。观察是认识的一种手段,甚至可以说是前提,但是如果以为观察就能直接看到事物的本质,那就错了,因为在观察的过程中,常常伴随着“错觉”的发生。“枯杨”与“栋”只是从静态角度观察大过卦形态的一个结果,“老夫得其女妻”和“老婦得其士夫”也只是从人道的角度做出的一个比喻,由于六爻不均衡,又由于六爻各有自己的趋避、归属,所以要从动态上准确的描绘大过卦的形态,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下文预告:卦爻运动的速度问题)

【学易杂谈】(162)卦爻运动的速度问题(一)


速度是运动物体在某一个方向上单位时间内所通过的距离。人们都知道卦爻是运动的,唯其能够运动,这才有了发展、和合乃至变化,但未必知道卦爻的运动也有一个速度问题。速度有三个要素,一是方向,二是时间,三是距离,这也是人们都知道的,那么易经对速度问题是怎样规定的呢?原来这都在乾坤卦里。


我们已经知道,乾坤卦是一个标准的或典型的球体,在这个球体上,六爻与卦体的中心都是等距的,相临的爻与爻之间也是等距的。假如不考虑运动方向的话,那么一个爻向相临之间的爻的运动,不管是什么方向,所花费的时间也都是相等的;反过来说,用相等的时间,也都可以走同样的距离。好比说下爻向前运动,走了十公里,用了一小时,那么向后、向左或向右,只要用一小时,也就可以走十公里;或者走十公里,也一定用一小时。但是,乾坤六爻的运动是有方向的,这个方向就是下→前→右→后→左→上,也就是我们通常看到的初二三四五上,其本质在乾则是甲乙丙丁戊己,在坤则是己庚辛壬癸甲,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拐子”。根据这个规定,乾初要向二爻运动,也就是由下到前,确切说是由甲到乙,那么这就是一个单位,可以是时间单位,也可以是空间单位,至于这个单位是什么?有多大?这倒是无所谓的,比如说,作为时间单位,它可以是一秒,也可以是一年或一个世纪;作为空间单位,它可以是一公分,也可以是一纳米或一光年。


这个规定一经确定下来,那么沿着“拐子”的方向运行,也就是由乙到丙、由丙到丁等等,也一定和由甲到乙一样,是同一个单位。可是这样一来,同等距离的爻与爻之间,再要交往,所花费的时间就不一样了,比如说由下向右、向后或向左,其距离和由下向前是一样的,但是一经有了运动的方向性,现在再由下向右,也就是由甲到丙,就需要花费两个时间单位;由下向后,也就是由甲到丁,就需花费三个时间单位;由下向左,也就是由甲到戊,就需四个时间单位。由下至上,本来只是两个空间单位,但是由甲至己,就需五个时间单位。如此等等,这就是说由于运行方向的影响,再要走相同的距离,所花费的时间就不一样了。


非但如此,由于方向的问题,即便是在同一个地点,仅仅是为了改变一下运行的方向,也需花费不同的时间,比如说乾二乙要改变方向向初爻甲运行,那么就需等待八个时间单位,也就是变成癸以后;乾三丙要想改变方向向初爻甲运行,那就只有等待六个时间单位,也就是变成壬以后,再经过两个时间单位才能到甲。所谓等待,也就是空间不变或物体没有动,但这不等于时间没有花费。花费了一定的时间却没有运动,那么这就可以看作是物体的运动速度是零。


物体运动通过一定距离必须花费一定的时间,哪怕是这个距离微不足道;花费一定的时间未必一定通过一定的距离,哪怕是这个时间长得不可思议。于是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假定速度就是时间与空间两个因素,那么是用时间测量空间呢还是用空间测量时间?当然应该是用空间测量时间,因为只要空间距离有了变化,那么时间也一定起了变化;如果是用时间测量空间,时间花费的长短,却不能说明物体运动了多远,甚至动与没有动都不能说明。


可是速度离不开方向这个要素,有这样一个智力测验,说是一个青蛙落在了三米深的井里,青蛙每次能跳高一米,问跳几次能跳到地面上来?如果是青蛙跳高一米后没有落脚点,那么我们可以说这个青蛙永远也跳不到地面上来。这个故事用在这里虽然不太恰当,但它也说明了运动有一个方向性的问题,不考虑方向,只考虑时间与距离是不行的。由于乾坤卦对诸爻的运动方向做了明确的规定,所以也就不能单用空间距离来测量时间,而是结合运动方向,用时间来测量空间距离。乾卦的一个特点是用空间的变换来反映时间的变化,空间的距离,就是时间的单位,所以乾卦六爻具有鲜明的层次感。但乾卦中的时间是看不出什么变化的,除了初爻有一个“初”字、三爻有一个“夕”字以外,很难说哪一个爻代表着什么时间或阶段,倒是“潜”、“田”、“渊”、“天”等字,让我们知道爻的方位和它们的错落层次关系。因为乾卦六爻的确是“与时偕行”,是“时乘六龙以御天”,这就是用空间距离测量时间,规定时间。坤卦与乾卦相反,它不是用空间的变换来反映时间的变化,而是用时间的变化来反映空间的变换。坤初辞为“履霜,坚冰至”,这可以说是明确地告诉人们坤初所处的时间阶段,坤五讲“黄裳”,也是用颜色、服装来说明诸爻的关系及其所处的季节。我们知道,时间有一维性,有了这些提示,其它可以类推,这样也就知道各爻所处的阶段。在坤卦中,除了时间的变化以外,爻与爻之间没有什么交流,这从卦辞的“利牝马之贞”、“安贞”和二爻的“不习”、三爻的“可贞”、四爻的“括囊”等可以得到证明,但是坤卦也不是没有讲空间问题,二爻的“直、方、大”,就是讲的方位以及运动趋势。所谓“直”就是二爻这里有一个转折,假如我们把坤卦的初二三这三个爻用线连起来,那么这正是一个90°的直角,当然这是在球面上,如果是在平面上,那么它也是正方型的一个角,所以可以看做是“方”。至于“大”则是说这个爻的运动趋势是三爻方向,随后便从视野中消失,因为四爻是直接看不到的,再到五爻时就象是又返回来,老子的“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可以说是这个爻的最好的注释,不逝不远不足曰大,不返也不知道是大是小,所以坤卦也不是单讲时间,也讲到了空间,只不过是一个静态的空间,一个有趋势而没有实际交往的空间。


乾坤卦中的这些规定说明一些什么问题呢?说明卦爻的运动速度,也是离不开方向、时间和距离这些要素,在方向明确的前提下,卦爻运动的距离与所用的时间成正比,也就是说距离越大,时间越长,距离越小,时间越短,距离可以看作是测量时间的尺度。在不明方向的情况下,用距离是没有办法测量时间的,而时间的长短也就成了测量空间距离的尺度,比如说知道了初爻为甲,三爻为丙,那么自初至三有多远的距离呢?我们就可以说有两个空间单位,通过这两个空间单位的距离,如果用了两个时间单位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说运动的速度就是一(距离/时间);如果是用了一个时间单位,那么速度就变成了二(距离/时间),如此等等。


此外,这里必须指出,乾坤卦关于速度问题的这些规定也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诸爻的均衡。由于诸爻均衡,所以这里的速度也就是“匀速”,比如说由甲到乙为一个空间单位,也是一个时间单位,这一点一经确定下来,那么由乙到丙,或者由丙到丁等等,也一定是那个空间单位,或者是时间单位,这里没有单位不统一的问题。假如诸爻失去均衡,那么就会出现单位不统一的问题,就会出现“变速”,关于变速,我们下文再接着探讨。

(下文预告:卦爻运动的速度问题〔二〕)


【学易杂谈】(163)卦爻运动的速度问题(二)

上文谈到,乾坤卦中关于速度的规定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诸爻的均衡,所以速度也就是匀速,没有时快时慢的问题。假如诸爻失去了均衡,那么速度问题也就不那么简单,因为有了变速。下面我们就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屯卦是继乾坤以后出现的第一个失衡卦,这个卦不仅诸爻的量有了差别,而且卦体也呈现倾斜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卦爻的运动,也就不可能按照正常的速度运行了。


诸爻在量上的差别意味着什么呢?它可以理解为质量的不同,也可以理解为能量的不同。我们知道,用同样的力气,移动一个重物与移动一个轻物,其结果是不一样的,扔铅球或扔铁饼的运动员最清楚。如果是开汽车,马力大和马力小,其结果也不一样,司机师傅们也明白。关于屯卦,在前面杂谈161《卦体形态的多样性》一文中曾经谈到,如果要保持屯卦卦体的静态平衡,一个办法就是在五爻向初爻靠拢的时候,把三爻与初爻的距离拉长,其延伸度与五爻的质量成正比,也就是说,五爻的量越大,三爻就拉得越长,一直到三与五这个“跷跷板”也能够呈水平状态。这也就是说,三爻与初爻的距离是一个变数,因为它要受五爻质量的制约,而五爻的质量也是一个变数,有一个“大贞”、“小贞”的问题。我们知道,屯卦二与四都是阴爻,假定这两个爻完全等量,那么可以把这个“跷跷板”看成是水平的。屯四为甲,初为乙,三为丙,如果把屯四甲至屯初乙规定为一个空间单位或时间单位,那么屯初乙至屯三丙也应该是这个空间单位或时间单位,但是由于屯初与屯三的距离是一个变数,只有时间单位可以保持统一,在统一时间单位的条件下,由屯四到屯初与由屯初到屯三的速度也就不一样了,具体说,在由屯初至屯三的过程中,如果不提高速度,那么在相同的时间内,就不能到达丙地了。提速提高到多少为合适呢?这就要看初爻到三爻的距离,假定初爻到三爻的距离为四爻到初爻的一倍,那么速度也要提高一倍;如果距离是两倍,那么速度也要提高两倍。


以上所言是从静态角度考虑的,如果是从动态角度考虑,那么情况就会反了过来。还以屯卦为例,如果屯卦诸爻处于动态,那么五爻就不是向初爻靠拢,而是向外扩张,初与五的关系就不是聚拢,而是呈现“同性相斥”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三爻也就不再延伸,而是表现为“塌陷”,三与初的距离不是拉长,而是缩短。距离是缩短了,而时间却不变,所以再要从初到三,也就不是提速,而是减速的问题了。或问减速减多少为合适呢?这就要根据三与初的距离缩多短,如果缩短一倍,那么速度就会减一倍;如果距离缩短两倍,那么速度就会减两倍。三爻究竟缩多短?这就要看五爻能扩多长。


周易六十四卦,除了乾、坤以外,所有的卦爻其间的距离都是不等的,这除了运行方向有所不同以外,还在于诸爻失去了均衡,哪怕是平衡卦,也有一个不均衡的问题,何况许多卦还有异构体。但卦爻运行的时间单位却是一个常数、定数,如果在一个卦中,时间单位被规定为一天,那么爻运行起来,就是以“天”或“日”为单位;如果时间单位被规定为一年,那么爻运行起来,就是以“年”或“岁”为单位。由于时间单位固定不变,而爻与爻的距离有长有短,所以实际的运行速度也就变得有快有慢。慢可以慢到静止不动,经文中的“贞”字,很大程度上就是指的这种状态,如“利贞”、“安贞”、“可贞”、“永贞”、“居贞”等等,就是适宜静止或可以保持静止,当然我们知道,这种静止是有条件的,因而是相对的。而经文中的“遄”字、“迟”字等则表示运动的速度,有的时候很快,有的时候则很慢。


方向、距离与时间,是决定速度的三个要素,而高速或者低速则又同爻自身的质量或能量有关。上文我们举了一个青蛙跳井的例子,说是一个青蛙落到三米深的一个井里,青蛙一次起跳一米高,如果起跳后没有落脚点,那么这个青蛙永远也跳出不来,这是说运动有一个方向问题。假如这个青蛙是一个跳高世界冠军,一次起跳能够达到五米,那么它从三米深的井里跳出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当然这是一个比喻,因为地球上还没有谁见过能跳五米高的青蛙,这个比喻的目的旨在说明速度和运动物体自身的能量有关系,不联系运动物体自身的能量,也就不能说明为什么有的爻运行速度快,有的爻运行速度慢,下文我们再探讨一个“高能粒子”问题。


(下文预告:卦爻当中的“高能粒子”)

【学易杂谈】(164)卦爻当中的“高能粒子”


“高能粒子”是一个比喻,比喻卦中自身携带着极大能量的爻。这种爻从阴阳这个层面上是看不到的,人们最多知道阳刚阴柔,不知道阳爻量大,阴爻量小,更不知道同是阳爻,其量未必相等;同是阴爻,其量也未必相等,要想知道哪个爻的量最大,这只能从数上去分析。


我们已经知道,在天数与地数的比值为一比一点五,并且天数与地数代表着方向正好相反的两种矢量的情况下,一阳五阴之卦,如复、师、谦、豫、比、剥,只有在阳爻为九个天数、其它五个阴爻为三个天数和六个地数的时候才能出现。这样的卦所用天数为二十四个,地数为三十个,另有一个天数潜藏,合于天地之数五十有五。这些卦只有这样一种数结构,再没有其它异构体。由此我们断定,一阳五阴卦中的阳爻,一定是一个纯阳爻,一个能量最大的阳爻,这个阳爻只能在乙癸或丙壬这两个爻位上出现,因为这是两个纯由天数定位的爻。而其它阴爻,一定是能量最大的或者说是临变的阴爻。如设纯阳爻的量为九,那么量最大的阴爻则为负一,二者的量比就是十比一,这也就是说,这些卦中阳爻与阴爻之间的量差是很大的。当然还有比这更大的,比如说姤卦,初为阴,其它为阳,从数上分析,它有这样一种构成,初爻为九个地数,上爻为九个天数,中间四个爻分别为四个天数和五个地数,这样总天数为二十五个,总地数为二十九个,另有一个地数潜藏,也合于天地之数,那么上爻与初爻的量比就为十五比一,这可以说是爻的量差的极限。但是姤卦还有许多异构体,这种纯阳与纯阴的爻同时出现在一个卦中是一个特例。不过从这个特例中我们也可以知道为什么姤卦中会出现“有隕自天”这样的辞句,原来上爻有可能就是一个“高能粒子”,一旦卦体出现哪怕一点点失衡,它也会自天而降,其速度也就可想而知。


下面我们还是结合师卦,看一看师二这个阳爻的作用与影响。师卦取象于人事,用“高能粒子”做比喻是不恰当的,但要说它是“大人”,是军队的统帅则是毫无疑问的,师五讲“長子帥師”指的就是这个爻。它的前身是讼卦上爻,是“褫夺”了讼卦中其它几个阳爻以后变来的。师卦的爻时为丙乙己丁甲戊,师二至初,是一个“天地皆合”,也就是说既合天道,也合地道,只是正与人道犯顶。这种形势,对初爻而言,那就是“師出以律,否臧兇”,“律”就是规律,就是天道,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是某些易学家们所说的什么“乐律”,是击鼓鸣锣着出兵。易经中所说的“道”则是人道,是一条观察或行动的路线,这是反映人的意志、愿望与要求的。师初如果至二,是逆天地而行,那么这就是“否臧”,当然也就难免凶险了。


师三为己,由乙至己,隔着四个时间单位或者说四倍于常规的距离,一般可以视为不通。但师二是个强大无比的阳爻,自身携带着极大能量,假如它遵循人道至三,那么也有可能给三爻造成伤害,这就是三爻辞讲的“師或輿尸,兇。”刘大钧先生对这句爻辞的解释是“出兵疑惑,(以至战败)载尸而归,凶”,他哪里知道,师三才是师卦真正的终结阶段,是一个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的爻,所以也就没有“出兵”这一说。“或”是有可能,也不是什么“疑惑”,为什么说是有可能“舆尸”呢?这主要是二爻虽然强大,但没有后援,我们知道,师五甲是不支持师二的,这可以从五爻把二视做“禽”得到证明。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师二至三,可以看作是长途跋涉,孤军作战。长途跋涉,意味着大量消耗,所以在抵达三爻时,二爻的能量也有可能所剩无几。


师二周围有四个爻,师二对初的伤害是肯定的,对三的伤害是有可能,或问为什么师二对师五和师上没有伤害呢?原来师五占了天时,我们知道,师五为甲,师二为乙,乙不论自身多么强大,也不能伤害到甲,当然在师卦中,甲也奈何不了乙,所以爻辞是“田有禽,利執言,無咎。”甲还是可以发挥一定作用的,如果听凭二爻胡做非为,那么也就是“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貞兇”了。


上爻得以免除灾难,可以说是占了地利。二爻至三,虽然路途遥远,但终归合乎人道;二爻如果至上,则是三道不合,虽然此行比至三要路途稍短一些。另外,上爻居上,虽然是个阴爻,但比处于中层的爻要高一个能量级。所以爻辞是“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这是一个行将在小畜卦中执政的爻。


四爻得以避难,全凭地利,从空间上看,四爻可以说距二爻最远,又是一个唯一不与二爻为邻的爻,二爻不论从任何一个方向出发,也不能直接到达四爻,所以爻辞说是“師左次,無咎。”


从师二的动向与作为可以看出一些什么问题呢?一是在卦爻中确实有所谓的“高能粒子”存在,这种“高能粒子”可以对周围环境造成重大影响,不容忽视。二是“高能粒子”的运动一般也是有方向性的,也要受环境的影响,具体说就是三道的制约,也不是说只要是“高能粒子”,就可以我行我素,胡做非为。为了进一步弄清“高能粒子”的作用与局限,下文我们再探讨一个“单极世界”的问题。


(下文预告:易卦中的“单极世界”)


【学易杂谈】(165)易卦中的“单极世界”


“单极世界”也是一个比喻。上文谈到,师、比、谦、豫、剥、复这六个卦,由于卦中只有一个阳爻,而且这个阳爻一定是一个自身携带着极大能量的纯阳爻,所以我们也把这些卦形象地比喻为“单极世界”。这六个卦形态各异,这是不用说的,而它们的共同点,不从数上分析是直接看不出来的。一阳五阴之卦的数结构非常单纯,那就是卦中的阳爻,包含着九个天数,其它阴爻则都是三个天数和六个地数。这种结构,不但可以使我们精确计算出阳爻与阴爻在量上的比值,而且也有利于研究爻位与爻时的作用,或者说有利于研究三道的作用,这是其它卦所不能替代的。


“单极世界”的形成是有条件的。上面六个卦的成卦条件不尽相同,但共同的地方就是“褫夺”。师比中的阳爻是怎么形成的呢?师二的前身是讼上,讼卦本来有四个阳爻,如果没有二与四的争讼,也就没有上爻的趁机褫夺,我们曾把这种局势比喻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讼上就是那个得利的“渔人”,当然师二在褫夺的同时,也付出了代价,那就是失去了“君位”。大有卦有五个阳爻,是同人三经过长时间的战斗与失败以后(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终于在谦卦中获得了巨大财富,并通过豫卦实现了“大有得”,即得到“君位”。剥复中的阳爻,在噬嗑卦中为上,其辞为“何校滅耳,兇。”在贲卦中为初,其辞为“賁其趾,舍車而徒。”这个爻大约也经历了艰苦的磨难,终于在剥卦中成了仅存的“硕果”。从这些纯阳爻的来历中可以看出,没有有利的机遇,没有长期的磨难与坚韧不拔的毅力,也是成不了气候的,这大概也应了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句话。


这个纯阳爻的日子过得怎样呢?我们把有关的爻辞都摘录出来:


师二:在師中,吉,無咎,王三錫命。

比五: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誡,吉。

谦三:勞謙,君子有終,吉

豫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剥上:碩果不食。君子得輿,小人剝廬。

复初:不遠復,無祗悔,元吉。


不用多做解释,单从这六个爻的爻辞看,有四个爻有“吉”字,即便没有“吉”字,但也没有“悔”、“厉”、“咎”等,更没有“凶”字。这当然和这种爻自身携带的巨大能量有关,其它阴爻是无法同这种爻相抗衡的,不管这个爻是在哪一个爻位上。但是这只是一时的情况,从长远来看,这些爻的下场也不是都好。原因是这个“单极世界”并不是“极乐世界”,更不是平等和普遍繁荣富裕的“大同世界”,靠剥夺起家,终归是难以为继的。我们看这六个卦中,又有多少爻处于凶险当中呢?


师初:師出以律,否臧兇。

师三:師或輿尸,兇。

师五:田有禽,利執言,無咎。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貞兇。

比上:比之無首,兇。

豫初:鳴豫,兇。

剥初:剝床以足,蔑貞,兇。

剥二:剝床以辨,蔑貞,兇。

剥四:剝床以膚,兇。

复上:迷復,兇;有災眚。用行師,終有大敗;以其國君兇,至于十年不克征。


谦卦是唯一一个没有“凶”字的卦,但我们也曾经分析过,谦卦中诸爻的日子并不是都好过的,谦二与上的“鸣”,那是抱打不平的怒吼,上爻更是“利用行師,征邑國”,这已经比师五的“利执言”进了一大步;谦初的“用涉大川,吉。”那是被逼无奈,避祸他乡,这样的“吉”与“凶”又相差几何?谦五“不富以其鄰,利用侵伐,無不利。”我们说它是个穷光蛋,是乘机作乱,这样的“无不利”只是对它自己,对被侵伐的人来说,能说是“利”吗?


“一将成名万骨朽”,为了一个纯阳爻的出现,需要其它爻付出多大的牺牲啊!为了一个国家称王称霸,需要其它多少个国家亡国灭族啊!这就是“单极世界”的态势。


建立在他人痛苦基础上的幸福是难以持久的,建立在靠剥夺基础上的富裕与强大又怎能不会引发动荡?剥夺者终归要被剥夺,不管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是一个规律。


“单极世界”势必引发特殊的卦变,这可以叫“渐进过程的中断”,即不能按照正常的秩序运行了,比如师变比,我们说它们不是“覆卦”,不是“原始反终”,而是“同元不同方”,两个卦的初爻是同一个爻位,当然上爻也是同一个爻位;谦变豫是“原始反终”,但豫变随则是“中道而返”,即豫四变成了随卦的初爻;剥变复是“原始反终”,但复变无妄则还是初爻未变,仍旧是无妄的初爻。这说明“单极世界”的形成,也不是没有它的道理,在卦爻的运行遇到“窒”或“穷”的时候,需要有强者的出现来改变面貌,所谓“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但周易特殊的卦变也不是都由“单极世界”中的强者来完成,无论是什么样的卦变,都是诸爻综合作用的结果,把解决“窒”、“穷”的问题和改变面貌的希望,完全寄托于强者,特别是“单极世界”中的那个强者,是不符合周易卦变的实际情况的。


上面谈到,“单极世界”难以持久,这可以从这些卦的下卦看出来,师比之后是小畜卦,小畜卦有五个阳爻和一个阴爻;谦豫之后是随卦,随卦有三个阳爻和三个阴爻;剥复之后是无妄,无妄卦有四个阳爻和两个阴爻。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这说明“单极世界”不变则已,一变就会出现群阳,它可以理解为是那个强者给世界带来了普遍的繁荣与富裕,是“先富带后富”;但也可以理解为是那个“暴发户”遭到了哄抢,是“平分”。既然那么强大,怎么还会遭到哄抢呢?原来这就叫寡不敌众,或者是失道寡助。强大与弱小是相对的,“单极世界”中的阳爻绝对看是最强大,因为包含着的天数是多得不能再多了,但相对看也算不上最强大,因为“单极世界”里的阴爻不是最弱的阴爻,而是最强大的阴爻,每一个爻都包含着三个天数,只要再增加一个天数,也就会变成阳爻。这种局势是那个强者造成的,但又不是它能左右的,它在褫夺其它爻的同时,也给自己埋下了祸根,或者说给自己训练与培养了“掘墓人”。


明事理的财主懂得破财消灾,不明事理的财主聚敛无度。在周易乾坤卦所确立的原则中,除了动静、和合,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也在时时起作用,这个原则就是均衡,“单极世界”难以出现,即便出现了也不能持久,从根本上说就是它背离了均衡的原则。


(下文预告:“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是怎么回事?)

【学易杂谈】(166)“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是怎么回事?


上文我们探讨了易卦中的“单极世界”问题,指出“单极世界”不是“极乐世界”,更不是“大同世界”,因为它背离了均衡原则,造成了诸爻间的失和,这种失和,不是单靠暴力、靠侵伐所能解决的。


由于卦体诸爻的失衡,也由于天道与人道的错乱,不仅是“单极世界”的卦,在许多“多极世界”的卦中,同样也有一个失和的问题,我们看看易作者是怎么看待和解决这些问题的。


对于稍微涉猎经文的人来说,“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这句爻辞肯定不会陌生,这种近乎诗化的语言,描绘的是多么美好的一种情景啊!但是知道这是一种美好的情景,未必知道易作者的良苦用心,这句爻辞是根据什么提出来的呢?它是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这只有结合卦体和易道才能搞明白。让我们先把中孚卦的图形列出:


再录出卦辞与爻辞:


中孚:豚魚吉。利涉大川,利貞。

初、虞吉,有它不燕。

二、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

三、得敵,或鼓或罷,或泣或歌。

四、月幾望,馬匹亡,無咎。

五、有孚攣如,無咎。

上、翰音登于天,貞兇。


关于中孚卦,此前我们探讨过“孚”、“豚鱼”、“利涉大川”、“利貞”、“虞吉,有它不燕”、“得敵,或鼓或罷,或泣或歌”、“有孚攣如”等等,指出“孚”字的意思不是“诚信”;“豚鱼”是一个卦象,与“信及豚鱼”无关;“虞”字作忧虑解等等,现在我们从卦体上不难看出,中孚是一个失衡卦,三与五、二与四这两个“跷跷板”都发生了倾斜。再从易道上看,三与四这两个阴爻,不仅是自身柔弱,更没有接济与出路,在四个强大的阳爻围堵之下,已经形同落网之鱼,这是两个阴爻面临的形势,也是四个阳爻面对的形势。


在这种形势下,我们看看二爻的动向。依照人道,二爻当至三,二为甲为阳,三为丙为阴,表面上看这是一个阴阳和合,实际上是一种不合时宜的“合”,不合时宜的“合”就是侵犯,所以三爻辞才说是“得敌”,非但不是“婚媾”,甚至连朋友都不是。三爻的态度是矛盾的,“或鼓或罷,或泣或歌”就形象地说明这种矛盾的心态,是伏首贴耳,就象临卦三爻那样“甘临”呢?还是豁出性命拼它个鱼死网破呢?


三爻的命运取决于二爻,二爻是否只有这一条路呢?也不是,二爻还有一条路就是至上,这也就是卦辞中说的“利涉大川”。二爻至上,合乎天道,只是不合地道与人道。爻辞为什么说“鳴鶴在陰,其子和之”呢?原来这个爻为甲为天元,也同临卦二爻一样,具有“咸临”的功能,能够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它爻都可以看作此爻之“子”。“鸣”也是“声闻”,与谦二的“鸣谦”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谦二为阴,中孚二为阳;谦二之“鸣”我们说它是抱打不平的一声怒吼,中孚二之“鸣”则是“同聲相應,同氣相求”。中孚与谦卦的天道是一样的,所以二爻之“鸣”都是直接达上,不同的是谦卦二四互衡,所以谦上也是“鸣谦”,而中孚上则成了“翰音登于天”;谦上至三是“天地皆合”,所以爻辞说是“利用行師,征邑國”,中孚上至三是合乎天道,但是不合地道,所以爻辞成了“貞兇”,也就是说,如果这个爻保持稳定或静止,也就等于阻塞住二爻的通道,诸爻也就难于实现沟通。


中孚二可以看作是中孚卦的“发动机”,但这个爻却是三道分途的,所以这个爻原本是可动可静的,如果是保持不动,那么也能做到自身的“贞吉”,即其它任何爻也伤害不到这个爻,但是这样一来卦体就要陷于僵化状态,诸爻之间的不平、不和的问题就永远也得不到解决,二爻如果顺天而行,那么其它爻也就都有了生机与活力。当然二爻发动,也不等于就能彻底解决诸爻之间的不平、不和问题,所谓旧的矛盾解决了,新的矛盾又会产生,从中孚变小过来看,小过卦的不平、不和问题,要比中孚更甚,但这不能说明中孚二不该发动,孩子不成器可能和父母的教养失当有关,但不能说父母当初就不该生养这个孩子。


比较谦二与中孚二,我们说谦二是正义的,试想以一孱弱之躯,面对强敌,敢于发出怒吼,这是何等的气魄!中孚二本身是强大的,对手则是不堪一击,可是它并没有侵伐征讨,而是“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这是何等的伟大!假如说真的有所谓“大仁大义”的话,那么这个爻是可以称得上大仁大义的,惜乎这样的人不论从历史还是从现实上看都是太少了。面对弱者,面对那些已经放弃抵抗或者有意放弃抵抗的人,能够做到“穷寇勿追”、“网开一面”或者“优待俘虏”,也就不失为智者了。


(下文预告:“和兑”是怎么回事?)

【学易杂谈】(167)“和兑”是怎么回事?


“和兑”一辞见于兑卦,让我们先把兑卦图列出:


再录出兑卦的卦辞与爻辞:


兑:亨,利貞。

初、和兌,吉。

二、孚兌,吉,悔亡。

三、來兌,兇。

四、商兌未寧,介疾有喜。

五、孚于剝,有厲。

上、引兌。


在六十四卦中,兑卦的文字最少,单就卦辞与爻辞来说,不过就三十来个字,纯用字也就二十来个字,但它的内容却极其丰富,远不是一篇短文所能尽述的。大体说来,“兑”不是什么“麗澤”,也不是什么“喜悦”,而是交换,现在人们说的“兑换”、“汇兑”等还是符合“兑”的本义的。兑卦反映了早期社会自然经济(确切说应当叫特权经济)向商品经济的转换,说明交换原则的确立以及不同地位的人们对这些原则的态度。此前我们探讨过什么是“介疾有喜”(见杂谈137),说明兑四与兑五的关系,兑四与兑五都是阳爻,又在同一个层次上,由四至五合乎人道,但在时间上有一点间隔,随着时间的变化和卦体的动荡,这个爻能够通达与变化,所以是“介疾有喜”。现在我们再来探讨一下“和兑”这个问题。


从总体上看,兑卦中既有静态平衡,也有动态平衡,这在其它卦中是少见的,比如说二与四,在不考虑时间条件的情况下,这个“跷跷板”是处于平衡状态的,这是一种静态平衡;三与五明显发生了倾斜,所以兑卦不是平衡卦,但是由于初爻为癸,五爻为甲,所以初爻与五爻之间的天道与地道发生了顶撞,这样从动态角度看,三与五也处于平衡状态。


研究兑卦,首先需要弄清“兑”字的本义。《彖》曰:“兌,說也。剛中而柔外,說以利貞,是以順乎天而應乎人。說以先民,民忘其勞;說以犯難,民忘其死。說之大,民勸矣哉!”这里把“兑”说成是“说”,是喜悦;《象》曰:“麗澤,兌;君子以朋友講習。”这里把“兑”说成是“泽”,是朋友之间的讲习活动。后世的治易者大多因袭了这些说法,其实这都与“兑”的本义一点边也沾不上。如果是“说”,那么总该说明是谁说、对谁说、都说了一些什么?但是从经文中,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些内容;如果是喜悦,经文中倒是有“介疾有喜”这样一句话,但同样还有“來兌,兇”、“有厲”等内容,总不会有因为“凶”、“厉”而高兴的吧?如果说是“麗澤”,那么兑卦怎么没有水的一点痕迹呢?至于“君子以朋友講習”,我们从经文中更是看不出谁来讲习,讲习的又是什么;说到“是以順乎天而應乎人”,我们从卦体和易道上看出,兑卦六爻合乎天道的不合人道,合乎人道的又不合天道,在二爻与三爻之间甚至还有一个“天人相悖”,因此三爻才说“来兑,凶”,可见兑卦也不是“顺天应人”。据此我们说《彖》传与《象》传对“兑”的本义的解释完全是一些附会。


研究兑卦,还有一个字的本义也很重要,那就是“孚”字。我们说过,孚字的本义不是什么“诚信”,而是表达的一种主从关系。如果是“主”,那就可以理解为“俘获”;如果是“从”,那就可以理解为“被俘虏”或“服从”。掌握了“孚”字的本义,我们在研究兑卦以及其它卦的时候,就应全力找出它们的主要矛盾,分出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这样才能不被现象所迷惑。


兑卦诸爻的矛盾错综复杂,但仔细分析也不难看出主要矛盾集中在二爻与上爻之间,我们不妨逐爻分析一下。初爻依照人道当至二,但一则二四互衡,初爻缺少至二的动力;二则初为癸,二为庚,由癸至庚,需要七个时间单位;从另一个方面说,在二与四互衡的条件下,在由庚至癸隔着三个时间单位的情况下,二也不能至初,这就是说,初与二之间没有来往,可以相安无事。


从静态平衡的角度看,对初爻构成威胁的是五爻甲,但由甲至癸正与天道相悖,因此从动态平衡的角度看五爻威胁不到初爻,这同比卦的情况相似,也是一个“邑人不诫”。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初爻虽然支撑着卦体,但又感受不到上面哪个爻的压迫,与任何爻都没有利害冲突,所以爻辞说是“和兌,吉。”


三爻与二爻的冲突最大,如果是二爻恃强而来,那么这对三爻来说就是“戕”,但是如果二爻不动或者动而向上,那么三爻也可避免被戕,但三爻要找寻出路也只有倒退至二,所以事实上这是一个没有出路、或者说没有什么作用的爻。


五爻为甲,在兑卦中处于终结阶段,这本是一个不能发挥作用的爻,只不过因为是个强爻,又得初爻的支持,有比较好的客观形势。


四爻依照人道当至五,但略不合时宜;依照天道当至初,但又受二爻制约,这是一个没有多大主动权的爻,全看客观形势的发展与变化。


既然初爻置身局外,三爻被闭塞,五爻“只入不出”,四爻没有主动权,那么剩下的就是二爻与上爻了,这两个爻到底哪个是“主”,哪个是“从”呢?原来就是二为主,上为从。前文我们曾把中孚卦的二爻甲比喻为中孚卦的“发动机”,那么兑卦的“发动机”就是二爻庚,只要这个爻一发动,兑卦诸爻也就有了生机与活力。二爻辞讲“孚兌,吉,悔亡。”就是说这个爻有所俘获,它俘获的对象就是上爻,或者说上爻是二爻的服从者。上爻辞讲“引兌”,则是说上爻吸引或接纳二爻的到来。


现在的一个问题是,五爻本是一个无所作为的爻,爻辞为什么说“孚于剝,有厲”呢?此前我们曾把兑卦与归妹做过比较,兑和归妹的天道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兑五为阳,归妹五为阴。由于这一点不同,所以两个卦的卦辞与爻辞也大不相同。具体说归妹卦是一个静态平衡卦,在静态平衡的条件下,诸爻没有交往或很难交往,这一点单从归妹上爻的“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無攸利”就可以看出来,所以归妹卦的活力取决于初爻是动是静。兑卦既有静态平衡,也有动态平衡,所以相对于归妹而言,这个卦还是可以或比较容易实现诸爻的沟通的,兑五就是起了这个作用。从静态角度看,兑五有拖曳上爻之势,所谓“孚于剝”就是剥夺上爻这个“孚”,但在上爻未必心甘情愿,因为上爻辛至五爻甲不仅正与人道相悖,也不合时宜。即便在上爻辛变成丁以后,再由上至五,虽合人道,但在时间上又差了七个时间单位,以此爻辞说是“有厲”。


兑五虽然是一个无所作为的爻,但又是一个说变就变的爻。设想兑二发动,沿着二→上→四→初→五这样一条路线运行,一旦五爻被激活,立马这条路线就又反了回来,这就是兑卦的特点,所以我们说兑卦反映的不是单纯的“往”或“来”,而是有往有来,是交往、交流,确切说是交换,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有些爻不仅在量上有变化,而在质上也有变化,如果说“兑”是喜悦的话,那么也是在这种交换过程中,实现了自身的价值,或满足了自己的需要,这同“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無攸利”是大不一样的。


说了半天,到底“和兑”是什么意思呢?原来“兑”是交换,“和”则是交换的必要条件,没有“和”是不会有“兑”的。但“和”也是有条件的,具体说条件之一就是没有行政干与,没有欺行霸市,一切让人们自己商量。或问兑卦中有这些内容吗?我们说有。从卦体与易道上可以看出,兑卦的“君主”是三爻己,在归妹卦中它被称为“君”,在其它一些卦中被称作“王”、“公”、“宗”、“祖”等,这是一个享有特权的爻,只是这个爻在兑卦中被“戕”住,发挥不了作用;兑卦的执政者是初爻,我们已经知道,这个执政者相当开明,当然也因为无力,它没有干扰二爻的行动,反而以一个普通人的资格参与交换活动,这同“王用亨于帝”或“公用亨于天子”等类的交往活动在性质上也是大不一样的,前者带有民间的自发的性质,而后者则是王公贵族之间的纳贡或馈赠,带有明显的政治性质。兑卦正是在王公贵族们的特权受到限制的条件下,才有了平和的或公平的交换活动。


假如我们把王公贵族之间的纳贡、赏赐或馈赠等叫做特权经济,那么带有民间的自发性质的交换也就可以叫做商品经济。从特权经济到商品经济既是经济制度的一个重大变化,也是社会关系的一个重大变革。但是经济与政治是不能截然分开的,不要说远古社会,就是在今天,也没有脱离政治的所谓纯粹的商品经济或完全的市场经济。兑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平和的或公平的交换活动,但也不是绝对的平和与公平,就在兑卦中,还有一个五爻仗势“剥”孚的问题。兑卦的下一卦是涣卦,涣卦可以看作是兑卦的一个结果,这个结果怎么样呢?单从卦体上就可以看出,涣卦的两个“跷跷板”都发生了倾斜,这较比兑卦的一个“跷跷板”发生倾斜的情况更糟,这说明所谓平和的或公平的交换活动,并没有带来平和的或公平的结果。“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这一论断,看来确实是一个颠仆不破的真理。


(下文预告:屯卦中所确立的“建侯原则”)




【学易杂谈】(168)屯卦中所确立的“建侯原则”


我们说过,如果把乾坤卦中的动静、和合、均衡等原则的总和看作是一部“宪法”的话,那么周易其它卦提出的原则就可以看作是“法律”。前面在杂谈145《屯卦中确立的“婚媾原则”》及其以后的几篇文章中,我们曾经探讨了男女的婚媾问题,指出什么样的媾和才是“匪寇婚媾”?什么情况下“求婚媾”才能“往吉,无不利”;背离了这些原则,难免会“婚媾有言”,或者是“夫妻反目”等等,所以我们也说这是一部“婚姻法”。现在我们再来探讨屯卦中提出的另一个重要原则,这就是“建侯原则”。


屯卦有两处提到“利建侯”,一是卦辞“元亨,利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二是初爻辞“磐桓,利居貞,利建侯。”一般说来,卦辞反映的是卦的整体的形态、特征、性质或趋势,爻辞反映的是局部的形态、特征、性质或趋势。不难看出,屯卦的卦辞与初爻辞有某些相同之处,这也就是说,屯卦的整体利益与初爻的局部利益有一致性,或者说屯卦初爻的利益就代表了屯卦的整体利益,而“利建侯”就是这种利益的集中体现。


为什么屯卦“利建侯”呢?这不仅需要具体地分析屯卦的形势,也需要追溯到它的上卦即乾坤,屯是乾坤发展的结果,虽然这个结果有偶然性,但也有必然性,不了解乾坤,也就不了解屯。


乾坤与屯比较,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一个均衡,一个不均衡。乾卦六爻与坤卦六爻即便不从数上分析,也可以做出它们是平等的判断,如果从数上分析,那么还可以做出乾与坤所有的爻都是平等的判断,也就是说,单从爻量上看,爻与爻之间,谁也不比谁多,谁也不比谁少,或者谁也不比谁大,谁也不比谁小。如果说爻与爻之间还有什么差别的话,那就是方位与时间。均衡意味着什么呢?如果从经济角度看,那就是没有贫与富的差别;如果从政治角度看,那就是没有贵与贱的差别,如果从社会角度看,那就是一个平等的社会,大同的社会。可以想见,这是一个理想的社会,完美的社会。但是也许是这个社会完美到无以复加了,所以这又是一个近乎封闭与僵滞的社会,一个缺乏生机与活力的社会,“括囊,無咎無譽”就是这个社会的另一个写照。


乾坤卦中没有贵贱的差别,但不等于没主从的差别,乾坤卦的卦辞与爻辞中有“元”字,有“首”字,有“主”字,这表明爻与爻之间的地位与作用还是有差别的,只是这种差别与屯以后出现的“王”、“帝”、“天子”、“公”、“侯”等等性质有所不同,前者的差别是建立在经济平等或者公有制的基础之上,后者的差别则是建立在经济不平等或者是私有制的基础之上。乾坤中的“元”、“首”,好比是“带头人”,“主”则好比建立在血缘关系基础上的“家长”。带头人与众人、家长与家庭成员之间也有矛盾,但没有根本的厉害冲突,因此我们在乾坤卦中,也就看不到哪个爻面临着凶险。自从乾二、五(也即坤五、二)这两位“大人”真的出现以后,自从乾坤卦中那个潜藏着的“天数”上岗之后,乾坤卦中诸爻均衡的局面就被打破,诸爻之间的关系也就发生了质的变化,具体说:


一、诸爻之间有了贫富与贵贱的差别。如果我们把屯卦中的两个阳爻看作是富是贵的话,那么四个阴爻便陷入贫贱的境地。从数的分析中我们还可以知道,同是阳爻,其量未必相等;同是阴爻,其量也未必相等,这说明贫贱与富贵还有程度上的差别。


二、作为乾卦开端的甲和作为坤卦开端的己,从此失去了“元”、“首”的地位。在六十四卦中,甲作为初爻只有一个乾卦(另有一个解卦,但解卦初爻甲不是以开端的身份出现,而是以终结的身份出现的);己作为初爻也只是一个坤卦(另有一个蹇卦初爻为己,但这个己也不是开端,而是终结),这就是“见群龙无首”。


如何认识从乾坤到屯蒙的这种变化呢?一方面可以看作是一种进步。设想没有这种均衡局面的打破,那么就是我们上面所说的“近乎封闭与僵滞”,“缺乏生机与活力”,如果打个比方的话,也可以说是“平均主义”、“大锅饭”,反正大家都是彼此彼此。乾坤变屯蒙有必然性,又有积极性,它激发了诸爻的活力,让每一个爻都有机会展现自己,寻求自己的位置,实现自身的价值,这将是一种龙腾虎跃的生动局面,所以经文说“见群龙无首,吉”。


从另一个方面说,乾坤变屯蒙也可以说是一种退步。因为在诸爻激烈的碰撞当中,有的爻固然既富且贵,而另一些失势的爻难免贫且贱焉。屯上为“乘馬班如,泣血漣如”,这种“泣血漣如”的悲惨景况,在乾坤卦中是没有的。


贫富的差别如果过分悬殊,那就必然会导致诸爻之间的对抗,这种矛盾单靠说教、道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国家机器(政府、军队、监狱等等)也就应运而生。“建侯”就是屯卦的当权者首先考虑的一个问题。


屯卦以及屯初为什么“利建侯”呢?这看一看屯卦的卦象与初爻的地位与作用就不难明白。屯卦是个诸爻失去均衡的卦,又是继乾坤后出现的第一个失衡卦。我们知道,乾坤是均衡卦,又是平衡卦,在这样的条件下,国家机器是没有用的,历代治易者都把“黄裳,元吉”这句话解释为“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其实“黄裳”与“黄帝”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乾坤卦中的“主”确实是没有多少事情可干,不需要动武,也不需要设立监狱等等,一切听凭自然,“无为而治”的观念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产生的。但是屯卦的形势与乾坤是不一样的,在卦体已经发生了倾斜的情况下,再要“无为而治”,那就好比“油瓶子倒了也不扶”,无疑是一种不切合实际的空想。


初爻的地位与其它爻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它承担着支撑卦体的任务,卦体稳定与否与这个爻的关系最大。我们把初位叫做“君位”,居住在这个位上的爻叫“大君”,它负有“开国承家”的职责,用现代话也可以叫“执政者”、“统治者”。屯初就是一个新继位的执政者,如何保持自己的地位与卦体的稳定自然就成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假定屯卦就初位是个阳爻(也就是复卦),那么这个问题也许不怎么重要,复卦是“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反正任谁也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但屯卦除了初爻以外,还有一个五爻是一个强爻,这就好比“尾大不掉”或“功高盖主”,所谓“卧榻之下焉容他人鼾睡”,因此“建侯”也就成了初爻刻不容缓的事情。


据此我们说“建侯”是一种政治制度或社会制度,其内容当包括确定名分、权限、贡赋、划分疆界等等,目的则是维护当权者的利益,兼顾其它阶层的利益,以期求得长治久安。


(下文预告:豫卦为什么也说“利建侯”?)

【学易杂谈】(169)豫卦为什么也说“利建侯”?


上文我们初步探讨了屯卦“利建侯”的背景、条件、内容与功用。说明“建侯”是在社会成员或集团之间出现了贫富与贵贱的情况下产生的,作为一种社会制度或政治制度,旨在维护当权者的利益,保持社会的长治久安。这个原则也是一个大原则,除了乾坤卦以外,适用于其它六十二卦。因为这也是一个“初筮告”,所以后面一般也就不再重复,如果后面有了同样的辞句,那么一定和这个“初筮告”在形式或内容上有所区别。现在我们要问,豫卦为什么也说“利建侯”呢?它同屯卦的“建侯”有哪些相似,又有哪些不同呢?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得不还要回到乾坤那里去。乾卦讲“见龙无首,吉”,是说随着“大人”的行将出现,特别是随着那个潜藏着的天数上岗,乾卦的“元”(即初爻甲)将失去“带头人”的作用,但这不等于其它卦没有“带头人”,“国不可以一日无君”,这个道理是不用多讲的,否则社会就成了一盘散沙,无政府主义、“绝对自由”,其结果对谁也不利。乾元的退位,只是因为它不适应形势变化的需要,“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鹿死谁手?那就看谁的本事更大一些,谁的客观条件更优越一些。乾卦在运行中有两个爻位“利见大人”,一个“在田”,一个“在天”,两个“大人”不可能同时占据一个初位,结果是“在田”的那位“大人”得势,由他组阁,而那位“在天”的“大人”到了屯卦,只不过是一个“富户”,一个“大款”(屯其膏),但与执政挨不上边,它或者是新君的辅佐,或者就是一个动乱的祸害。我们说乾五不是什么“九五之尊”,根据也就在这里。


现在的一个问题就是,退位的乾元还有没有作用呢?我们说有用也有限。有用是说它虽然不再执政,在乾卦中的执政也不过是“无为”(潜龙勿用),因为乾卦本来就是“正”的。但是作为“家长”,这个作用是永远不能消失的,因为这里还有一个血缘关系的存在。在以后的卦中,不论它是穷是富,是凶是吉,作为“宗主”的这一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它一度被尊为“公”、“王”、“帝”乃至“天子”,可见它的作用非同一般。但是这个“天子”却从来没有“执政”或“亲政”,它的权力也不过就是对新君的“赐命”或“觌见”之类。坤卦上爻辞“龍戰于野,其血玄黃”,就形象地概括了这个爻的处境以及与其它爻的关系,“战”字不是战斗,而是战栗,“龍戰于野”生动地描绘了这个“家长”下野以后的失落与恐惧;“其血玄黃”则说明其它爻原本是它的血脉,但却有了不同的色彩。


或问,乾元的退位与“建侯”有什么关系呢?当然这里有关系,一个是如果没有乾元的退位下野,也就没有屯卦新君的登基,这是明显的;再一个就是新君上台还要得到乾元这个“家长”的认可,这才叫名正言顺、合理合法。我们是怎么知道这个“程序”的呢?这是从师卦二爻的“王三錫命”了解到的,为什么师二要说“王三錫命”呢?原来师卦的执政者正是第三代,第一代是乾元甲,它可以说是受命于天,第二代就是屯元乙,师卦的初爻为丙,是屯元的继承人,所以是“王三赐命”,屯元以及师元可以说是受命于王。师卦以后又有几次特殊的卦变,用人事做比拟也可以叫改朝换代,比如师变比,履变泰,否变同人。师变比初爻的爻位没有变化(原筮元永贞),但身份发生了变化,具体说就是由执政地位变成了“从王事”,而比卦的上爻则是“大君有命,開國承家”,这才是小畜卦的“大君”,这可以说是第四次“赐命”。履变泰是一次特殊的卦变,但这次卦变没有涉及执政者的问题,履上讲“其旋元吉”,表明它还是泰卦之“元”,只是中间四个爻位发生了变化,这可以叫内部调整或理顺关系。否卦变同人是一次特殊的卦变,否四讲“有命無咎,疇離祉”,表明它行将当上同人卦的执政,这可以说是第五代君主。这些君主的诞生无一不是“有命”,或天命,或王命,如此看来,没有“命”是不能当君主的。


可是,豫变随也是一次特殊的卦变,或者说也是一次君主的换代,豫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表明它要当上随卦的君主,可是这个爻却没有“命”字,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这个君主的继位,没有得到天子的认可,如果说有“命”,那么也是“自命”。君主可以“自命”,说明天子的权力进一步削弱,就连“赐命”(或许类似加冕)这样一点形式也不要了。这也就是豫与屯等同为“利建侯”,但在形式上有了区别。


当然,豫卦的“利建侯”与屯卦的“利建侯”在内容上也有区别。屯卦的“利建侯”明显是指初爻,初爻本来就是一个执政者,这是执政者为巩固政权而采取的一个举措;豫卦的“利建候”明显是指四爻,四爻不是执政者,但它太强大了,它要当执政者,所以这里的“利建侯”是为谋取政权而采取的一个举措,可见同是“利建侯”,它可以为当权者利用,也可以为篡权者利用,以此我们也可以明白,为什么屯卦的卦辞讲“元亨,利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而豫卦的卦辞为“利建侯,行師。”看来,政权的更迭,有和平的交接,也有通过战争来实现。



从天子与君主的关系可以看出,周易所反映的政治体制,大体上可归结为家天下、封建诸侯制和天子立宪制。一方面是最高统治者以封建诸侯的方式治理国家,天子享有很多特权,其中就有“赐命”权,没有得到天子的“赐命”,就是当上君主,也不是名正言顺;另一方面,天子不亲政,实权掌握在君主的手里,但这个实权只是行政权,而不包括立法权,立法权还是掌握在天子手里的,所以我们又说是天子立宪制。在这种体制下,君主的权力也是有限的。


(下文预告:“大君”的权力有多大?)


【学易杂谈】(170)“大君”的权力有多大?


上文谈到,周易反映的政治体制,大体上可归纳为家天下、封建诸侯和天子立宪。在这种体制下,君主掌握着行政权,但没有立法权,因此君主的权力是一种有限的权力,那么到底君主有多大的权力呢?


这里我们首先明确一个概念,那就是什么是“君主”?君主现在一般是指一国的国君,如皇帝、国王、总统等等可以代表国家的人。我们这里所说的君主则是行政的首脑,如总理、首相等。周易经文中有“主”字,有“君”字,但没有“君主”一辞,“君主”就是“大君”,“大君”一辞见于师上、履三和临五,它们就是指的原筮卦的初爻。我们说过,原筮卦的初爻是“君位”,居住在这个位上的爻就是“大君”或“君主”,这个“君主”与现在一般所说的“国君”是有区别的,与历史上所说的“皇帝”、“天子”等也是有区别的。


为什么要先明确这个概念呢?因为经文中对这个爻的称呼也是不确定的,比如乾卦初爻为“潜龙”,五爻为“飞龙”,人们很容易误认为“飞龙”要比“潜龙”更优越,“潜龙”是储君、太子,而“飞龙”才是当今皇帝,所以五爻才是“君位”。实际上乾初才是“大哉”的乾元,是“万物资始”的“天子”,它所在的位置就是“君位”,这是一个定法,以后的“在田”、“在渊”、“在天”等等,不过是它的不同的发展阶段而已。


初爻的作用不仅因为它是一个开端,也因为是它支撑着卦体,承受着上面诸爻的“压力”,卦体的稳定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爻。屯卦初爻的爻辞说得很明白,“磐桓,利居貞,利建侯”,“磐桓”是因为受到来自五爻的压迫,“利居貞”是这个爻位适宜保持稳定,“利建侯”则是宜于封建诸侯,这里既是对屯初面临的形势估计,也是为巩固自己的政权、稳定全局的措施,由此我们看到这个爻位的特殊作用。


再从屯卦其它爻与初爻的关系看,屯卦的二、四、上这三个爻都说“乘馬班如”,那么到底哪个爻是它们的“马”呢?原来就是初爻。“马”字形象地说明了初爻的负载功能,这种负载功能,就是我们所说的是它支撑着卦体,承受着上面诸爻的压力。


“君主”的作用或使命,集中体现在师卦上爻的一句话,那就是“開國承家”。师卦是一个严重的失衡卦,再加上天道与人道的错乱,虽然师初是个“王三錫命”的君主,但要让师初丙至师二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非但不能至二,就是在原位上坚持也是非常之艰难,原因就是“否臧”,即与二爻在天道与地道上犯顶,在这种情况下,执政者不能履行自己的职责,“開國承家”的任务就历史地落在了师卦上爻的肩上,果然是这个爻在小畜卦中进入初位,当上了“君主”。由此看来,“君主”的作用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能不能保持卦体的稳定,再一个是能不能保持诸爻之间的畅通,这两个作用用现代话说也就是社会的和谐稳定与政通人和。师卦初爻既不能做到政通,也没有实现人和,它的垮台也就成了必然。


“政通”在经文上一般叫做“元亨”,“元”有天元、地元与人元的之分,人元是初爻,原筮卦的人元就是“君主”。如果是原筮卦的卦辞中有“元亨”二字,那么一定还有“利贞”二字连用,比如乾、屯、随、临、无妄、革这六个卦,虽然所处的形势不尽一样,但它们共同的地方就是“君主”的政令是畅通的,而社会也就适宜保持稳定。


“君主”的政令是否通畅要看初爻是否强大有力,比如上面谈到的乾、屯、随、临、无妄、革这六个卦的初爻,无一例外的都是阳爻。当然也要看环境,看具体的时空条件,一般说来,考察一个“君主”的政令是否畅通主要看原筮卦的上爻,也就是复筮卦的初爻,我们说过,上爻好比风向标,又好比春江里的鸭子,水之冷暖,唯它先知。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结合屯、蒙、需、讼这四个卦做一些分析。屯卦初爻的命运取决于五爻,五如果是“小贞”,即囤积保持在一定限度内,那么初爻虽然“磐桓”,但还是可以“居贞”的;如果五是“大贞”,那么初爻也有被推翻的危险。总的看是屯初的优势多,基本上可以政通,但没有达到人和,屯上“泣血漣如”就是一个证明。屯上变蒙初,其辞为“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不用多做解释,也可以知道这个爻处于困境,没有多少自主的能力。屯初变蒙上,其辞为“擊蒙,不利為寇,利御寇。”表明屯卦的这位“君主”,还有“御寇”的能力。


需卦与屯卦明显的不同是三与五这个“跷跷板”达到了平衡,因此五爻也就没有了“小贞”、“大贞”的问题。但二与四这个“跷跷板”又发生了倾斜。需卦辞讲“有孚,光亨,貞吉,利涉大川。”表明需卦的通畅限于“光”,这个“光”字在这里也可以理解为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已经明显不如屯卦的“元亨”,或者说屯卦“君主”的政令基本上是通畅的,而需卦“君主”的政令不过是“下知有之”,在这种情况下,需初所能做的就是“需于郊,利用恒,無咎。”也就是尚能坚持。而需上则是“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來,敬之終吉。”这个爻虽然也没有什么自由,但显然要比屯上“泣血涟如”的日子好了许多。


讼为需的覆卦,有的辞句也就反了过来,比如需卦辞讲“利涉大川”,而讼卦辞则讲“不利涉大川”;需讲“光亨”,讼讲“窒、惕”。需上变讼初,讼初辞为“不永所事,小有言,終吉。”不永所事就是不能长久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这表明讼卦已经陷入穷途末路,改朝换代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果不其然,讼四“復即命”当上了师卦的“君主”,而需卦的“君主”变成讼上,其辞为“或錫之鞶帶,終朝三褫之。”这个爻从屯初的“建侯”,到蒙上的“御寇”,再到需初的“用恒”,所有这些措施失效之后,这才来了个“终朝三褫”,这也可以说是“朝令夕改”,其结果是一方面是集中了最大的实力,但也失去了执政的地位,变成了师卦中一个“帅”。


从屯、蒙、需、讼这几个卦的变化说明一些什么问题呢?说明“君主”一方面确实拥有很大的权力,它可以“建侯”,可以“御寇”,可以对其它爻“锡之鞶带”,也可以“终朝三褫之”。在以后的一些卦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征伐”(如泰初“征吉”)等,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爻位有那么多的权力,这才招来其它爻的觊觎,所以在更多的情况下,这个爻也不是很太平的,比如师初就是“否臧兇”,剥初是“蔑貞兇”,颐初是“觀我朵頤,兇”,坎初是“入于坎窞,兇”等等,所以从另一方面讲又是权力与风险成正比,因此我们说“君主”的权力,实际上是一种有限的权力。


如果“君主”不能做到政通人和,不能保持社会的稳定与发展,那么就会出现“官有渝”,即改变政权的情况。改变政权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统治者不能继续统治下去,再一个是被统治者不能继续生活下去,就讼卦而言,由于二、四发生争讼,统治者已经不能继续统治下去了,于是引发了一场惨烈的内战和政权的更迭,以至于“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这就是战争是“政治的继续”、是“政治的另一种手段”,战争成了新政权的“催产婆”。


(下文预告:周易中的“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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