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读摘记《李贺诗选》||(083)《罗浮山人与葛篇》

文/书山花开

❂原诗

依依宜织江雨空,雨中六月兰台风。

博罗老仙时出洞,千岁石床啼鬼工。

蛇毒浓凝洞堂湿,江鱼不食衔沙立。

欲剪箱中一尺天,吴娥莫道吴刀涩。

❂注释

【陈贻焮主编《增订注释全唐诗》第三册,p17】

①罗浮山:罗山与浮山的合称,在今广东增城、博罗县境。人:原作父,据全诗校语改。②江雨空:空濛江雨,喻葛布之轻柔细密。③兰台:楚宫名。宋玉《风赋》谓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当之曰:“快哉,此风!”④博罗老仙:指罗浮山人。⑤石床:山洞中之平滑大石。啼鬼工:惊叹工匠技艺高超。⑥蛇毒浓凝:因闷热,蛇的毒气凝而不散。诗校:“一作毒蛇浓吁。”⑦江鱼不食:形容水热。⑧湘中一尺天:形容葛布精莹洁白。湘,原作 “箱”,据宋蜀本改。⑨吴娥:吴地女子。吴刀:吴地剪刀。

❂翻译

【徐传武《李贺诗集译注》,p163】

葛缕轻柔,织的布象江雨般细密透明,

穿上葛衣,象六月炎天的雨中吹来凉风。

当罗浮老人把葛布拿出珍藏的山洞,

千年石床上响起了鬼工痛惜的哭声。

天气湿热,连毒蛇都长嘘短喘于洞中,

天气窒闷,连鱼儿都含沙不食直立静静。

我想把这湘水中的天光似的葛布剪裁,

吴娘啊,你不要担心刀钝不敢动工。

❂解释

【徐传武《李贺诗集译注》,p163】

南方的葛布自古有名。《诗经》中已提到,称之为“缔络”; 广东出产的葛布,汉代就有记载,是显贵们馈赠的佳品;直到唐代,广东的葛布都挺有名,杜甫在《送段功曹归广州》的诗里 说:“交趾丹砂重,韶州白葛轻。”李贺的这首诗更是专门赞扬广东葛布的。诗人赞美罗浮山人所赠的葛布细密轻柔,凉爽透风,夸赞织葛工人巧夺天工,在这酷热的夏天,他正需要这种布料做件衣服。这首诗想象丰富,构思奇特,比喻新颖,如用 “江雨空”、“兰台风”来比喻葛布的细密剔透、晶莹洁白,用“啼鬼工”来烘托织工的精巧,用“蛇浓吁”、“鱼衔沙”来形容天气的极为炎热,都让人有不落俗套和一新耳目之感;特別是结末 二句:“欲剪湘中一尺天,吴娥莫道吴刀涩。”白净的葛布像倒映在江水里的天光,剪一块做衣服多么理想;吴地的剪刀本以锋利著名,这里却说吴娥还要担心不够锋利而不敢下剪,更反衬了葛布的精美,让人十分爱怜。寻常的酬谢之作,到了李贺笔下却变得这般奇妙不凡。

刘衍说:“诗人因一方葛布起兴,驰骋想象,虽不必身在罗浮山,但可信亲与罗浮山人接触,并交往颇厚。疑即南游中在广东某地所作。贺任职东井(今广西贵县)事,虽今不可考知是 否到职,但贺集中写南方风物诸诗可证已南游,故亲游粤中名山,亦似在情理之中”(《李贺诗校笺证异》)。可备一说。

【中华大典文学典《唐文学部三》,p1264】

《羅浮山人與葛篇》《容齋續筆•李長吉詩》:李長吉有《羅浮山人》詩云:「欲剪湘中一尺天,吳娥莫道吳刀澀。」正用杜老《題王宰畫山水圖歌》:「焉得幷州快剪刀,剪取吳淞半江水」之句,長吉非蹈襲人後者,疑亦偶同,不失自爲好語也。《吳劉箋注評點李長吉歌詩》卷二劉辰翁評:賀雖苦語,情固不淺,又極明快,體嫩。「依依宜織江雨空」,妙意殆不可繼。《徐董評注李長吉 詩集》董懋策評:玩文意,似吴姬織葛,而山父乞與之詞。《昌谷集註》卷二姚 文燮評:狀葛之纖細如江雨濛濛,經緯莫辨,暑中服此,得新雨之涼,即六月亦似游蘭臺之宮,有風颯然也。山父時出洞採葛,千歲石牀,言非尋常機抒,不惟人力難致,即奇巧如鬼工,亦爲之驚啼不及也。葛多生于深谷,或垂于江邊,故蛇憑魚依焉。一尺天即剪取吳淞半江水意,此言所乞甚少,而司葛之女工勿致,吝惜靳予也。別本以箱中爲湘中,鑿。《李長吉詩集批注》卷二方世舉批:「依依宜織江雨空,雨中六月蘭臺風」,起二句先言越葛之妙,江雨空言細狀,下句言葛涼,江雨空謂葛工之細,如素潔方空之類,疏爽來風也,下文所以云鬼工。「蛇毒濃凝洞堂濕,江魚不食啣沙立」,此二句言葛之難得,申上出洞之致。「欲剪湘中一尺天」,結二句乃受之將付縫人也。一尺天猶然江雨空義,但前爲織作語,此爲材料語。「吳娥莫道吳刀澀」,言易剪裁,以盡之輕妙。方云:劉緩敬《和湘東王雜詠》有云:「箱中剪刀冷」,長吉蓋用其語。《黎二樵批點黃陶庵評本李長吉集》黎簡批:玩詩意,言山人與我葛,我想其出處毒熱,故習織。工妙如此,亦思裁爲己衣,然物妙如是,非吴娥不稱相煩,故囑其莫辭刀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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