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643】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2022-08-06

圣历元年（公元6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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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一日，冬至，太后在通天宫举行祭祀大典；赦天下，改年号为圣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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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官侍郎宗楚客免除宰相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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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二月四日，文昌右相、同凤阁鸾台三品豆卢钦望免职，改任为太子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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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承嗣、武三思都钻营想做太子，数次指使人对太后说：“自古天子没有以异姓为继嗣的。”太后犹豫未决。狄仁杰常常从容对太后说：“文皇帝（李世民）栉风沐雨，亲自冒着刀锋箭雨，平定天下，传之子孙。大帝（李治）把两个儿子托付给陛下。陛下如今要把皇位交给其他家族，这恐怕不是天意！况且姑侄与母子哪个更亲？陛下立自己儿子，则千秋万岁之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儿，则没听说过侄儿为天子而把姑妈供奉在太庙里的。”

太后说：“这是朕的家事，你不用管。”

狄仁杰说：“王者为四海为家，四海之内，都是陛下的臣妾，都是陛下的家事！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义同一体，何况臣备位宰相，怎么能不管呢！”又劝太后召还庐陵王（李显）。王方庆、王及善也这样谏劝。太后稍有醒悟。一天，又对狄仁杰说：“朕梦大鹦鹉两翼都折断，什么意思？”回答说：“武，是陛下的姓，两翼，是两个儿子。陛下起用两个儿子，则两翼就振作起来。”太后由此不再有立武承嗣、武三思的想法。

孙万荣包围幽州时，移檄朝廷说：“为什么不让我们庐陵王回来？”吉顼与张易之、张昌宗都任控鹤监供奉，张易之兄弟与他亲近狎昵。吉顼从容对二人说：“你们兄弟贵宠如此，不是以品德或功业得到的，天下人对你们切齿痛恨的多了。如果不能有大功于天下，如何保全自己？我私底下为你们担忧！”二人惧怕，涕泣问计。吉顼说：“天下士庶未忘唐德，都思念庐陵王。主上春秋已高，大业须有所托付；武氏诸王不是她所属意的。你们为什么不从容劝主上立庐陵王，以系苍生之望！如此，岂只是免祸，还可以长保富贵。”二人以为然，找机会屡次向太后进言。太后知道是吉顼的主意，于是召问他，吉顼再次为太后详细陈说利害，太后于是下了决心。

三月九日，托言庐陵王有病，派职方员外郎、瑕丘人徐彦伯召庐陵王及其妃、诸子到太后行在治病。三月二十八日，庐陵王抵达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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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一日，太后在太庙主持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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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任命娄师德为陇右诸军大使，仍兼任检校营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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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日，命淮阳王武延秀到突厥，娶默啜的女儿为妃；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摄理春官尚书，右武卫郎将杨齐庄摄理司宾卿，带着金帛巨亿护送之。武延秀，是武承嗣之子。

凤阁舍人、襄阳人张柬之进谏说：“自古没有中国亲王娶夷狄女子为妃的。”由此忤旨，贬为合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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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杜景俭被免职，转任秋官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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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一日，武延秀抵达黑沙南庭。突厥默啜对阎知微等人说：“我要把女儿嫁给李氏，这姓武的算什么！他是天子之子吗！我突厥世代受李氏之恩，听说李氏尽灭，只剩两个儿子在，我将出兵辅立他们。”于是拘留武延秀于别所，封阎知微为南面可汗，说要让他集结唐朝遗民。于是发兵袭击静难、平狄、清夷等军队基地，静难军使慕容玄崱（ze）以兵五千人投降。突厥军势大振，进兵入寇妫州、檀州等州。之前跟从阎知微进入突厥的官员，默啜都赏赐给他们五品、三品官服，太后将官服全部没收。

默啜移书数落朝廷罪状，说：“给我的谷种，是蒸过的，种下去不能长出禾苗，这是第一条罪。金银器皿都是粗劣烂货，不是真东西，这是第二条罪。我给使者官服，全被没收，这是第三条罪。给我们的布匹绸缎都又稀又薄，这是第四条罪。我可汗女儿，应当嫁给天子儿子，武氏小姓，门不当，户不对，罔冒皇族与我联姻，这是第五条罪。我为此起兵，要夺取黄河以北土地。”

监察御史裴怀古跟从阎知微出使突厥，默啜要给他官职，不接受。囚禁，将要杀他，裴怀古逃归；抵达晋阳，形容羸弱憔悴。突骑兵呼啸而至，将他围住，以为他是间谍，要斩取他的首以求功。其中有一位果毅军官曾经被人冤枉，裴怀古为他调查昭雪，大呼说：“这是裴御史！”把他救下。回到首都，太后引见，擢升为祠部员外郎。

当时各州听闻突厥入寇，正是秋天，争相征发民伕修城墙。卫州刺史、太平人敬晖对僚属说：“我听说，守城如果没有粮食，就守不住，为什么要抛弃秋收而修城郭呢？不要修城墙，全部放他们回去收割庄稼！”百姓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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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七日，鸾台侍郎、同平章事王方庆被免职，转任麟台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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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太保、魏宣王武承嗣，恨不得为太子，怏怏抑郁，八月十一日，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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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日，任命春官尚书武三思为检校内史，狄仁杰兼任纳言。

太后命宰相各举荐尚书郎一人，狄仁杰举荐他的儿子、司府丞狄光嗣，拜为地官员外郎，上任后十分称职。太后喜悦说：“卿可以说是祁奚了！”

通事舍人、河南人元行冲，博学多识，狄仁杰器重他。元行冲数次规谏狄仁杰，并且说：“凡主持家计的人，必有储蓄肉干、肉酱来开胃口，也要准备人参、白术来治病。我私底下观察公家门，珍馐美味很多，我就担当一个药材的作用吧。”狄仁杰笑道：“我的药箱之中，哪能一天没有你！”元行冲名叫元澹，以字行世。

华杉曰：

祁奚是春秋时晋国大臣，他的典故，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祁奚退休时，晋悼公要他推荐接班人，他举荐解狐，而解狐是他的仇家。晋悼公正要发布任命，解狐去世，晋悼公又要他推荐。他说：“祁午可以。”祁午是他的儿子。所以，人们赞扬他能秉公推荐，推荐仇人不是为了谄媚，推荐儿子也不是为了徇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