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好死

近日散看中国近代史，常感虽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却也群星闪耀交相辉映。百年已去，斯人已远，前人风流，山高水长。偶念我若生在当时，定不得好死。

国门初破时，当随林则徐，或做虎门一兵勇，开箱倒石灰即可。再一日，或值守炮台，殁于百年首役，或随公入疆，埋首坎儿井。

太平军起，诸王皆不可仰，独可追翼王石达开，近代史第一义勇壮烈之士，昏暗天国唯一灿烂星辰。不必为将不必封王，做一帐前亲卫足矣。战长江守安庆，横行几万里，誓死不别大渡河。

太平军灭，当随悍将左宗棠，不剿发匪剿天山。我愿做一抬棺卒，出关遍植左公柳。

书生之法不可法，百日维新似意淫。康梁之人不足敬，斯人唯叹谭嗣同。我盼恰为一狱守，横刀把酒相对酌。酒酣歌罢冒身死，去留肝胆两昆仑。

革命党兴，学文在江南可师从章太炎，甚或做一小报童，于车马喧嚣处广撒《驳康有为论革命书》；造反在两广则扈从常败将军黄兴，造炸药持洋枪，直冲两广署，归葬黄花岗。

民国肇始，高山景行当是松坡将军蔡锷，过东洋离京入滇，举雄师护国伐川。若早生百年，发愿做蔡将军一亲随，战泸州或身死名立，或风云际会遇共和国第一元帅。

百年以降，最后遥拜瞿秋白。瞿霜先生名称“双”实则天下无双，思想深邃，品行坚毅，文章盖世，金石天工，俄语第一，音律精通，医术精湛……乃万千年不世出之才，他人若为星辰，秋白先生当是百年暗夜中最璀璨皎洁之明月，光华似水，抚照天地。若有幸生于当时，乞盼做一瞿氏学生，倘不能与丁玲同座入室，趴窗旁听犹可；如无缘聆听教诲，做上海大学一学生或工人，或做瑞金一工农兵学员都可，只望有朝一日偶遇秋白先生；再不济，让我做宋希濂军中一宪兵，持枪福建长汀中山公园，背万世恶名，送先生最后一程。

先生永不死，风流千百世。

秋白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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