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也是个人编年史

    史书中有个体例,叫做“编年史”,比如《春秋》,“系日月而为次,列时岁以相续”,即按时间顺序记载史事。国家有国家的历史,它以一国为中心,所记当然是大事;个人有个人的历史,它以作者私人为中心,所记也大多是生活琐事。

    这样说来,一个人的日记,因为要一天一天记录,事实上就是他个人的编年史。里面所记录的东西,无非是所见、所闻、所感,都是自己经历的生活。

    朱光潜先生说,日记是作者站在他的资禀、经验、修养所形成的观点上,以自己为中心,记载每日所见所闻。这句式类似于下定义,但看了这定义,日记仿佛成了大人的专属,这就有所遗漏了,因为刚学会写话的小孩,他没有什么人生经验,也谈不上什么个人修养,但他也有记日记的自由。

    看我小时候的日记,居然以记录自己的心情为主,大多笼罩着淡淡的忧伤。那时候的日记,非常私密,又有点神秘,写完锁在小箱子里面,是不许别人看的,可以大胆地表露自己的心情,而现在写日记,已经不大可能这么写了。

    这就是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的区别吧——我曾经是个小孩,现在是个大人。读从小到大的日记,不仅可以看到那一天一天天的经历,也可以看到自己的变化和成长。所以,日记就是最真实的个人编年史。

    朱光潜说,这个世界不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却也不是一个陈腐单调的世界,因为这个缘故,记日记和读日记都永远是一件有趣的事。

    去年8月6日的日记,谈到了日记的私密性,今天抄录在这儿,来充充字数:

    刚上班那会儿,我要求学生用精美的笔记本记日记,为了防止有人不记,就每周查一次,缺下的要求补上。根据查的情况,有的写得长,有的写得短,但大家都写了。后来想,这是个不好完成的任务。加上学生的学业负担一届比一届重,我也就不再坚持。

    好多人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不是每天都写。有位朋友说,他只是在有特别的事情,或者心情很好,或者心情很差时才写日记。俞平伯在《壬戌两月日记跋语》中也说:“余不常作日记,外出则书之,有事则书之。零落不全,亦罕刊行,外出有记者,微示内子也,若初婚时京津间《别后日记》,余昔游欧美亦各有记。家居不记,大事之来则记之,如一九七六年地震是。”

    我自己也是这样,日记也每每不能连贯。记得老戏里县官升堂,会问衙役一句话:“今日有事无事?”衙役答曰:“无事!”“无事退堂!”我觉得日记也应该成为这样,有事了记一记,没事了不要强记。但如果一定要记一点,那得“没事找事”。像我们这种长期居家的人,没有波澜壮阔的故事,只好去记柴米油盐的生活,但说多了也都是一些重复的话。改变的办法,是读一读书,产生一些想法,甚至激发出一些灵感,有了创作的冲动,就会一口气写出不少。或者出去散散步,看到街面上的营生,生出或多或少的感慨,回来拾掇拾掇,也会凑合出出一篇日记。

    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有点像随笔。这两天整理去年的日记,就发现大多数内容比较符合随笔的特点。知堂老人说:“诗文小说戏曲都是做给第三者看的,所以艺术虽然更加精炼,也就多一点做作的痕迹。信札只是写给第二个人的,日记则给自己看的,自然是更真实,更天然了。”当然他把写了日记预备将来石印出书的算作例外。

    据说日记还有私密性的特点,所以小女孩的日记本还要上锁。以这样的标准看,我每天公布在网络上的东西,是不能叫做日记的,因为我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写在里面,然后广而告之。据说在编印季羡林日记的时候,发现他年轻时候的日记,有些让人心惊肉跳的话,编者就问记季老删不删,季老想了想说,不删了。

    至于今天的生活,还是居家,主要做了三件事,一是做饭,二是带孩子,三是整理书稿。晚饭后还去了地下室,看到前些天做好的杏子罐头,没忍住开启了一瓶,大家吃了。

    这是去年的一天,写了点关于日记的随笔,记录了一天的生活。

    至于今天,还做了一件事,就是在朋友圈转发了一则寻人启事,有位朋友看到我转发的消息,帮忙找到了这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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