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聚

年夜饭

一）

其实自一个月以前，似乎就已在酝酿了。

老米老早就在视频里催我：你们得赶紧抢票啦，回家来过小年！实在不行，你与姐夫可以不回，但可可你要送回来，大匣蟹我都已经预订好了！

于是，12306、智行APP加双会员、开铂金候补抢票通道、每日24小时不停跟踪，得以幸运地抢到两张高铁票。广州南出发，一路换乘辗转，终于赶上了年二十四的晚饭，母亲候在路口，泥泞细雨，白发下笑魇如花，我方自觉：所有的奔波辗转皆为值得！

——似乎每年都是如此啊！

女儿开始仔仔细细地在作文本里探讨“过年”的意义，而我却开始陷入这时日短暂，让人变得无比庸懒的“假期”里——炉火、围桌、毛毛鞋、绒睡衣、母亲与老米每餐变换的菜式，逐渐让人不可自拔，一周下来，体重称上的数字吓了我一大跳。女儿则每天与表弟趴在双层床架上，数着从烟花里蹦出来的“降落伞”到底有几个，那个精悍悍的酷惑形象已荡然无存。

母亲自是满意得很，过大年前，每日乐乐呵呵，数好几个晚辈几个红包，一一备好塞在枕头下面。

可年方一过，她便已慢慢颓然在了倒数的离愁里。小聚与长聚一样，欣欣然始，又终是戚戚然末，我们也都是雀然归来、惆怅离去。两姐妹思忖之间，只得重许下不远间的相聚日，母亲才得以展颜。

可这尘世，又有什么方法可解这一年又一年的循环往返？终有远方难以割舍，也终有故乡总需惦怀；终需为幼者而远行，也终有老者原地等待，这生生世世，似乎才方得人间圆满罢？

车行许久，我方想起，我原本有话需讲与母亲听的，应该在昨日就要讲的，却被与旁人的对话岔了去，忙挂了视频过去——还好哦！围桌上又是满满一大桌菜，瓜子花生堆在另一桌上，火炉旁围坐着的，是小区里与母亲一般鹤发童颜的“舞蹈精英”。一圈问候下来，我又忘了要说的话，最后我们挥了挥手，笑着挂了电话。

小虎灯笼

二）

柏英的信息发来时，恰又是要预备南行的日子了。她说聚一聚吧，不知不觉，已二十年未见了，你如果在祁阳，就来见见我们啊！

我望着手机屏幕，一时不知如何回复是好。

我知我应该就在昨日罢，哪怕抽出一个小时跑去见她们一见，或者主动先问一问她的行踪，那也不会有现今这味遗憾吧？

默然许久，只得发过去一长串歉意。

五分钟后，对方回了一个OK的手势。我想了想，补上一个又一个虚拟的“拥抱”，心里其实已然磅礴大雨。

我知道她其实必会还想说，我们终不是他，你不会为了我们，弃下你预定好的行程，那个能让你不管不顾的人，终究已不在这里。你看哦，我们这问候是长久而重复的，可你这味思虑亦是年复一年，似乎你活过这许久，仍旧还在那场纠结里未曾释怀，难道要由了一场哀恸而远离了几位好朋友？

如果她这样问了，我似乎也无话可回。辩不辩解业已毫无意义。友情经年或者与爱情经年的结局一样，我们似乎都失去了“奔向彼此”的冲动与勇气。

夜来，她又有新的短讯发来：草儿呀，我们看了看定位，其实离得很近，如果明天没有客人来家，我们可以跑过来看你啊！

我从床上跳起来，开始计划着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准备什么菜式。

可一早醒来，她的短讯又来了：今天我们两家都有客，晚上名峰要参加舞龙哦。看来，只能改下一次再聚了！

我一夜的亢奋，最终还是被浇灭收场。

我回复说，名峰要参加舞龙啊？那可太好了，传承中国传统年俗哦，别忘了多拍些视频照片！

候了许久，她常用的OK手势才隔了时空出现在我眼前。

可见，所有的相聚都是需要提前酝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