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型创伤后应激障碍 | 童年经历与个体发展(完结篇)

复杂型创伤后应激障碍 (complex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cPTSD)通常源于(隐性)虐待、忽视,以及各种让个体感到无力控制又逃脱不了的场合。反复无常的父母、动荡不安的成长环境都会造成儿童的“复杂创伤”,它不仅阻碍个体的心理发展,也损及个体的神经与情绪发展。

复杂型创伤后应激障碍:迹象与症状

1.解离、内心麻木

累积性童年创伤让个体被迫掩埋最纯真、最有生命力的自我(也可以称为你的内在小孩)。每个人的真我都是自由、随兴、充满生命力的,但有的个体因为在情感层面感到被遗弃,学会了封藏自己的真我。

这种与真我断绝连结的现象,不是由单一的创伤经验造成,而是由多次痛苦的情绪记忆逐渐累加造成──比如,旁人的冷漠以对、情感遭受误解、被禁止表达感受、行为受到惩罚等。类似的经验迫使个体的童年提前结束。

由于反复受到情绪虐待或情感忽视实在太过痛苦,个体唯有以解离、麻木自我的方式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包括断绝与身体、情绪、他人的连结,压抑热情、内在的生命力,以及与人保持距离等。结果,个体可能总是感到空虚,在内心深处也为了否定真实的自我而充满罪责感。


2.总是觉得自己有缺陷

当坏事发生时,孩子们通常会自责——被欺负时,他们会相信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寻求父母的关注却遭到忽略,会认为是因为自己太粘人;如果无法完成父母的要求,会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孩子而内疚……

假如被父母贴上了“太麻烦”“太敏感”的标签,孩子便真的会相信错在自己,而内化自己有缺陷的观念。接着,他们会认为自己讨厌、丑陋、蠢笨,这份罪责感将他们与负面信念牢牢绑在一起,并产生“我不管做什么都不够好”、“我有问题”、“我很坏、我没救了”等信念,进而掉入自证预言的陷阱。

对于有这种的经验的个体而言,罪责感会让他们认定自己什么也不配,只值得次一等的待遇,从而导致自卑,自信心低下,乃至于完全无法发挥自己的潜力。


3.极端焦虑

成长在父母情绪不稳定的家庭中,个体自然就会成为家中的“小大人”。如果家长情绪不稳定,个体可能会因为要随时留心他们情绪波动的细微迹象,以保护自己(和兄弟姊妹),而养成了长期高度警戒的习惯。

长此以往,个体的神经系统便会因为持续处于高度活跃状态而无法放松,并下意识地觉得必须时刻提防危机发生。

这样的个体可能容易被激惹、紧绷不安、受失眠所苦,或有其他跟焦虑有关的障碍(如完美主义与强迫倾向等),并且常常觉得生活缺乏稳定与重心;自己就像拥有大人身形的受惊小孩,一旦发生预料之外的事件,就无法负荷、濒临崩溃。

4.靠成瘾和/或强迫行为纾解压力

我们的身体中存在一种自我保护的切断或解离机制。当遭受创伤时,个体的大脑会自动触发保护机制,记忆编码中出现“空白”而不自觉。创伤记忆以“时间暂停”的形式储存在大脑深处。

这些压抑的记忆随后以不同方式表现出来,例如大起大落的失控情绪、长期的悲伤与抑郁症、突然爆发的愤怒等。

为了麻痹那些被拼命压抑的痛楚,或是填补内在的空洞,个体可能会有成瘾行为,包括酗酒、无节制消费、暴饮暴食、药物依赖等。随后,这可能演变成强迫性的循环,因为这些外在事物的麻痹/填补效果终究不会长久,一旦效果消褪,个体势必寻求更大剂量的麻醉剂。


5.害怕亲密

初来这个世界时,假如个体没有获得被接纳的感觉,之后可能会一直觉得自己像个流亡者,无望地在世间寻找归属,终生在寻找同类的强烈渴望与对亲密的恐惧之间徘徊挣扎。

由于被理应爱护、支持自己的人所背叛,个体可能决心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承受痛苦与失望,并认为只要停止怀抱希望、停止相信任何人事物,就能消除期望落空的可能;“抱持希望与期待太危险”的观念深植于潜意识,所以个体拒绝对任何人事物产生依恋,并用充满怀疑的滤镜看待世界。

另一方面,假如父母保护过度、行为霸道,个体可能会感到窒息、害怕束缚和丧失独立自主性,并因此在人际关系中出于担心他人要求太多的缘故,习惯性地与人维持距离、有所保留。

个体可能没有全然孤立自己,但隐藏了一部分的真我,表面上照样参与社交活动,却不与任何人交心;或者,安于假性亲密感,却从不真正深入地了解爱人。


《她》剧照


也可能,个体将热情、充满爱的自我埋藏起来,每当感到脆弱时就缩进壳中,为了强化心理防御而表现得冷淡漠然或者愤世嫉俗,无法从他人身上获得支持与关爱——最终,个体可能失去希望,不再期待能找到任何能懂自己的人。


6.分裂 (Splitting)

分裂也是一种防御机制。分裂是指将信念、行为、物体或他人区分为两种极端,只聚焦于其正面或负面特质。如果某人某事是“好的”,个体就对其负面特质视而不见;如果某人是“坏的”,个体就认定他“坏得无可救药了”。

产生分裂现象时,个体眼中的一切非黑即白,毫无灰色地带,可能会做出一些并非出自本意的事情。

举例而言,假如被自己所信任的人伤害,个体会立刻感觉受到背叛、遗弃,并马上退缩、以言语攻击或出现暴怒反应,稍后又懊悔用这些举动破坏了彼此的关系;同时,个体也可能将怒火指向自己,整个人被罪责和羞耻感淹没。

个体也可能会与自我产生分裂: 如果认定自己有缺陷,就会对自身的力量与正面特质视而不见。即使实际上拥有许多天赋,潜能无限,也往往因为分裂而看不见自己的任何长处,反而对自己的每个错误吹毛求疵,变得极度完美主义、自我惩罚、自我厌恶。在最极端的状况下,这份自我厌恶甚至会危及生命。


7. 刻意妨碍自己成功

个体过去的经历可能使其相信,万一自己得到成功或快乐,会威胁到父母、手足,招人忌恨;倘若自己得到高成就,就会被说成是个“傲慢”的人。

个体在内心深处怀有“幸存者内疚”,以为要是自己获得更多成就、成长得比家人更快,就等于背叛家人。尽管只是潜意识的,却仍然害怕自己的能力。

也许父母基于狭隘的世界观,不明白孩子的天赋所在,在个体还小时,必须仰人鼻息。可是,如果想要活出更完整、更真实的自己,这类不再适合自己的思维方式就必须有所改变。


环境敏感度与能量界线

Heller与LaPierre(2012)在Healing Developmental Trauma一书中,提出了“能量界线”的概念:能量界线构成个体上下左右的三维空间,形成缓冲,调节个体与他人和环境的互动。

每个人多少都能感觉到能量界线的存在——不妨回想一下在公共交通工具上的时候,有人站在离你太近的地方,你会有什么感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因为你的能量界线被侵犯了。

不过,与身体界线不同的是,精神上的能量界线是肉眼不可见的,所以你可能无法清楚觉察你的能量界线是何时受到侵犯,又是如何受到侵犯。

能量界线完好无缺的话,个体会有根深蒂固的安全感,在面对他人与周遭世界时,也有能力设立适当的底限。然而,如果小时候遭受长期威胁,个体便可能很难发展健全的能量界线——也许变得对周遭环境极端敏感,而且能够灵敏感知到他人与环境的能量,也可能因此过多地受到他人的能量与情绪的侵扰,以致难以负荷。


图片来源:hollywarbs.com

环境敏感度是能量界线受损的另一项指标。正常来说,我们靠能量界线来过滤环境刺激。少了能量界线,个体会觉得极度脆弱,仿佛“少了一层皮”,无休无止地被环境刺激给淹没,包括人际互动、声音、光线、触觉、毒素、过敏原、气味,甚至是电磁活动”的侵扰(Heller & LaPierre, 2012)。

因无法过滤外界刺激,世界看似处处危机,导致个体持续处于紧绷、高度警戒状态,于是变得自我孤立。由于缺乏适当的内在安全感和能量界线可以依靠,个体可能会把与他人的接触降到最低,才觉安全。


特定的疗愈目标

从复杂型创伤恢复的过程,与单纯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抑郁或焦虑不同。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就重新面对创伤有关的人、事、物,就可能导致二次创伤。

在疗愈过程中,安全、哀悼、再次连结是相当关键的主题。几个不可或缺的疗愈目标包括:

1. 找回或发展内在安全感

2. 透过正念与其他身心技巧,与自我、身体、情绪建立连结

3. 拓宽对不同情绪的“容忍阈限”,让自己不至于时时处于高度警醒(强烈压力、暴怒、紧绷、惊慌)或低警醒(解离、脱节、感到空虚或抑郁)的状态

4. 当情绪不堪负荷时,找出调适方法,避免逃避或采取补偿行为

5. 学习把与人的情感联结视为丰富生命的经验,而不是一件危险的事

6. 觉察自身的能量界线,找到维持界线的方法

7. 减轻内化羞耻感、内在批判的影响


补充阅读:

1. 卢斯亚尼. (2011). 改变自己:心理健康自我训练(迟梦筠,孙燕 译). 重庆: 重庆大学出版社.

2. Lo, I. 複雜型創傷後壓力症候群.EGGSHELL CONSULTING.

3. Heller, L., & LaPierre, A. (2012). Healing Developmental Trauma. CA: North Atlantic Boo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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