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

春天的风是和煦的,异样的,给人恋爱般的感觉。“春风又绿江南岸”,风的威力可见一斑。四十一年前的风更加了。它一来,山绿了,树绿了,草绿了,甚至水都绿了,绿得透彻,绿得你的五脏六腑都清爽透亮,干净利落,仿佛它不是风,是手捏神器的魔术师,点石成金的魔幻师,想变咋样就咋样;它的抚摸,让你怦然心动,即便是铁石心肠,是铁板一样的冻土,也慢慢的松动,慢慢的融化,然而呀,就出神入化,就不可思议地为之变色了;那嫩芽在温暖的地下不安分了,积聚起一冬的力量破土而出,就像小鸡在生命的呼唤下刺破薄薄的蛋壳,先伸出肉嘟嘟的脸蛋,然后是毛茸茸的身子,然后是纤细细的小腿迈着欢快的步伐,终于来到这个世界了!不是一个小鸡,不是一根嫩芽,而是一群,而是一片,大家争先恐后,叽叽喳喳,然后就是热热闹闹的,“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春天了!

春天的风,或许比不上春天的雨那么实在,那么温柔,那么让诗人青睐,“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而且不只是诗人,农人也有偏见,风有什么呢?能当饭吃,当衣穿?最好的评价也是“暖风吹得游人醉”;更加比不上花儿了,映日荷花别样红,桃花流水鳜鱼肥,麦花雪白菜花稀;不过,风有风的性格,风有风的趣味,风有风的狂野,那份潇洒与桀骜,勇敢与无畏,温馨与浪漫,又有谁比得上呢?要说亲切与亲密,多情与牵挂,好像母亲的手与目光,好像恋人的手与目光,也只有风比得上!

有时就想,那风是蜜酿的吧?要不怎么那么甜,那么香,那么叫人恋恋不舍呢?风来了,香椿芽紫红黄绿,嫩嫩的芽香得那么独特,那么沁人心脾,炒蛋的味道那么永生难忘;那梧桐叶经风一吹,一染,收风之精华,天地之精华,包剁碎的肉塞在柴火灶里清香四溢,氤氲了屋子,还有你的童年,追风少年……“二月春风似剪刀”,何止似剪刀呢?是隐形的翅膀带着你的思绪飞,飞过千山万水,飞过往事如烟,飞过沧海桑田……甜的,苦的,酸的,辣的一齐涌上心头,甚至缠缠绵绵,激情一吻至地老天荒一齐涌上心头……

你会想起一个人来,一个蹲在河边为你洗衣服的人来,虽然已是初春,但那风还停留在冬天,并未缓过神来,河里还结着零碎的,薄薄的冰块,好冷呀!你的手,你的脸冻得通红,我到处找人,最后在河边找到你。可是,可是,无言的结局,不辜负了这生冷的,锋利的风么?不辜负了那冻得通红的手,通红的脸么?

一九七九年的初春,母亲翻山越岭二十里给我送来了米和菜,四十多前的母亲还年轻,发未白,背未驼,腰未弯,她的身高比儿子还高。她对我说,今天带你去打牙祭,火厂坪镇有个远房亲戚,好多年未走动,我们今天去看看她。那是母亲娘家的亲戚,正如母亲所料,她极热情,捜肠刮肚,使出浑身解数为我们弄了一桌好吃的饭菜,到了过年一般的丰盛。亲戚使劲劝我们多吃,不停地为我夹菜,那份纯朴,那份真诚伴着好吃的饭菜咽到肚子里,长成肉,生成血液,形成骨髓。

吃后回来,走在两边是水塘的路上,打着饱嗝,和风习习,杨柳依依,拂在脸上极轻巧,极舒服,叫人精神大振的风真的像是蜜酿一样甜,我大口呼吸;又像是母亲的手在爱怜地抚摸我面黄饥瘦的脸,甚至像是母亲爱怜的眼神在罩着我削瘦的身子。说沐浴春风,不如说沐浴母爱,只是母亲的孩子太多,家务太多,一生劳累,那种“沐浴”的感觉太少,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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